●▄m● ┠ ┨ 书本网TXT下载论坛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岁在长宁》作者:杯莫亭 文案 一个本以为会暗恋到天荒地老却终得圆满的故事。      第1章      张擐时隔六年再一次看到沈长宁的时候,是在参加一个评标会,会议室有点闷他出来抽根烟,那是个环形的大楼,他站在南面,沈长宁从北边的走廊正在往电梯口走,虽然只是个侧面,但是张擐就是知道是他,一定是他。   第一反应是委屈,他执着了这个人这么多年,他做的人生中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可是那个人却一点都不知情。就像你在这边狂风海啸、大雨狂潮,而那个人只坐在那里花自在开,不平衡得一塌糊涂。   可委屈过后却是欣喜,他果真在这个城市里,他们俩真的在一个城市里,完全控制不住的喜意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张擐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抖M。   张擐在这里一个人内心戏爆棚,脑内各种巧遇各种干柴烈火各种狗男男羞羞的幸福生活。脸上的迷之微笑简直吓坏了他一直不归,出来找他的下属小夏同学。   面瘫之王高岭之花张主任思密达居然在笑!小夏同学觉得肯定是刚刚那帮专家发言实在太操蛋了。   等张擐反应过来的时候,沈长宁连个影子都没有了,转脸只看到新分配来的小毕业生睁着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巨大的落差让张擐没忍住按了按眉心。   “张主任,刚刚你走了那个……”   “张主任,刚刚发言那个专家就是上次……”   张擐头好痛,刚分下来的这个小夏名牌大学毕业,学东西快,做事认真,就那张嘴,简直就是麻雀中的麻雀中的战斗机。   1102,刚刚沈长宁是从那屋出来的,这是政府招标平台,最近各部门都没有招新计划,那就应该是代理公司或者参加投标的了。刚刚只有他一个人出来,那就是说招标其实还没结束,不太像代理公司。那,就应该是投标人了,回去看看1102的开标资料。   想到这里张擐简直归心似箭,就像椅子上有针一样,怎么都坐不住,一开完会去急急忙忙地往电梯口冲。   小夏拿着资料在后边跟着,眼神诡异,欲言又止。   “待会儿去把1102今天的开标资料给我找来,完整的,还有不要问为什么”。   小夏吞回差点脱口而出的“为什么”,直点头。   小夏虽然嘴巴碎,但办事还算利落,没一会就抱了一大摞资料来,走的时候还撂下一句 “张主任,身体不好就不要强撑着了啊”。   张擐莫名其妙,等他看到那一摞资料上放着的痔疮药的时候,他恨不得朝天上嗷嗷两声,这傻逼谁要,赶快领走。   这当然只是心理活动,张擐甚至都没有辩驳,沉默寡言面瘫冷淡是他最好的保护色,简而言之就一个原则,所有能够问要不要说的话都坚决不说。   1102开的是长春路绿化提升改造的项目,还好是个小项目,只有三个投标单位,其中有一家恰好跟张擐打过交道,张擐舔着老脸要来一份最新的公司通讯录,没有沈长宁这三个字,单独搜沈字,有两个,但都是女的,好了这家可以pass了。   剩下的两家一个叫展林绿化有限公司,另一个叫海之绿园林有限公司,地址都在开发区,只不过一个在A区,一个在D区。   究竟哪一个才是沈长宁的老巢呢?   张擐突然福至心灵,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来翻到公司法人那一页。   结果!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呵呵,命运这个小贱人怎么会让你这么容易通关呢!   张擐简直坐立不安,写报告也老是错别字,看时间还差一点下班,好在这种单位考勤也不严,他就直接开车回家了。   其实要找到沈长宁那家公司也并不没有办法,甚至可以说很简单,直接去问评标的同事,或者代理机构,但是张擐不敢冒这个险,害怕会给沈长宁带来一点点不好的影响。   在沈长宁这个问题上,他总是小心翼翼得过了头,不敢有一点点冒险的心思,就像高中的时候,也只敢放学后默默地骑车跟在他背后,连距离也不敢太近,总是四五十米的样子,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敢肆无忌惮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   经过一个路口时,张擐突然掉头,他决定,去守株待兔。   张擐先去A区那家展林绿化蹲点,因为是刚建的开发区,周围鸟不拉屎,门口零星停着几辆黑车,张擐把车停在马路对面,从副驾座位上拿起一个刚刚在路边户外用品店买的望远镜。   张擐一边唾弃自己真特么变态,一边朝门口望。卖望远镜那哥们果然靠谱,军用品质真是杠杠的,连门口黑车司机脸上那颗痣上有一根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直盯到快十点毛都没有看到,一脸颓废的开车回家,连日常”逗宁宁”活动也不感兴趣,直接扑倒在床上,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难受得他直想挠挠。   缓了一会儿他起床打开书桌最靠右边的一个抽屉,里边有点空,零零散散一些小玩意,几张纸片、一根坏中性笔、几个瓶盖、还有几张照片,看起来年代久远。   这些是张擐收集的跟沈长宁有关的东西,有偷偷从他作业上撕下来的写着名字的扉页,有捡到的他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笔,有死皮赖脸去学校洗毕业照的地方多要到的一张他们班的毕业照,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张擐觉得自己就是个痴汉加变态,自己都受不了自己,更何况别人,可他就是,忍不住。   他从来没有想过跟沈长宁表白这回事,半点都没有,虽然脑补过跟沈长宁各种无节操的羞耻PLAY,但这只是脑补而已。他最大的心愿不过是跟沈长宁待在同一个城市里,偶尔能偷偷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如果能让他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名字,说上一两句话那就更好了,至于跟沈长宁成为朋友,一起吃饭这种事情,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沈长宁是他最隐秘的快乐,就算只是一个擦肩而过都能让他咀嚼很久,把喜悦分散到每一个孤单又寒冷的夜里,支撑着他坚持着这个在他看来毫无意义地人生。   张擐一连在展林绿化蹲了一个月,连周末都不放过,毫无收获,所以今天他决定换另一家蹲守。   海之绿园林的门口跟展林差不多,只是门口的路很窄,他只有把车停在离门口稍远的位置,好的是这样他就不用望远镜了。   命运是个大坏蛋,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一手法,张擐刚待到七点多就看到沈长宁从门口走出来。   张擐一瞬间恨不得仰天长啸两声!   他一下子扑到副驾座位那边,跪在座位上扒着窗户外边看,连眼睛都不敢眨。   沈长宁看着比大学的时候成熟了很多,变壮了一点,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提着一个公文包,衬衫下摆可能刚放出来,有点皱。沈长宁其实并不算是现在流行的那种帅哥,但是特别有男人味特别经看,总是带着一点点笑模样,每次看到都让张擐觉得心痒痒。   海之绿的停车场在马路对面,看样子沈长宁是去开车,等到连望远镜都看不到沈长宁的影子的时候,张擐终于消停了,坐回驾驶座,巨大的喜悦让他看起来懵懵的,然后突然就咧开嘴笑,还是那种特别痴汉地嘻嘻嘻的笑。   开心过头的结果就是,回家路上一不小心就飙到了140,张擐仅存的6分在角落瑟瑟发抖。   不过,Who cares!!!      第2章      张擐一天都保持着无比愉悦的心情,明显到连老花镜比鞋底还厚的严主任都发现了。   打趣他:“小张,交女朋友啦?”   张擐是副职,工作以来一直颇受严主任照顾,严主任还有两年退休,一直把解决张擐个人问题作为退休前的第一要务,为了逃脱严主任在这个问题上的严刑拷问,张擐没办法只有抛出另一个他更感兴趣的话题。   “没,买的股票涨势不错。”   果然,严主任一拍大腿高呼人才啊,祖国山河一片绿还能让你红出一片小天地。   于是扯着张擐大聊股经,张擐不知道吃了多少唾沫星子才终于能逃脱魔爪。   晚上的时候张擐又去老地方蹲守,他边啃三明治边算,他一共蹲了24天,看到沈长宁9次,快38%的概率,好家伙不错啊!   他觉得,他已经大致摸出了沈长宁的行动规律,一般要么七点左右走,要么就九点左右,如果这两个点没见到人的话那八成是守不到了。   今天已经九点半了,看来是没戏了,张擐也不失落,准备开车回家顺便再去买点宵夜,还没发动车突然接到杨昊电话。   张擐这个人人情特别淡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维系亲近的关系,杨昊算是这么多年他唯一的一个好朋友。   “干嘛呢你?”仍然是对方特有的那种垮垮音调。   “没干嘛,路上。”   “哟呵,这个点儿了刚下班?卧槽,有你这种人民公仆真是我们纳税人之幸啊!”   “少瞎贫,说干货。”张擐被杨昊逗得脸上微有笑意。   “过段时间我要来投奔你一阵儿,可能要多住一段时间。”   “成”。   挂了电话张擐还在想杨昊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他怎么都觉得有点奇怪,可还没等他脑袋为最好的小伙伴转上两圈,就看到沈长宁出现在门口,而且直直向张擐这边走来。   苍天啊!大地啊!发生了神马?我是不是被发现了?要是他问我我怎么回答啊啊啊啊?谁来教教我嗷嗷?   只见沈长宁径直朝他走过来,拉开他后边车门,坐进去,然后吐出一个地址“景宸小区”。   啊?   过了半分钟张擐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了黑车!大哥,你看到过有人拿君威2.0T当黑车吗?姥姥都要亏出来吧。   不过,张擐脑子里长猪肉绦虫了才会纠正他。   景宸小区张擐知道,是个旧楼盘,在市西边,离这儿不算远,大约半小时的车程。   他觉得自己一辈子开车估计都没有这么认真过,在车里这个封闭空间里,他能听到沈长宁的呼吸声,还能闻到淡淡的酒味。挣扎很久,终于偷偷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沈长宁闭着眼睛靠着,好像睡着了,脸有点红。   张擐觉得沈长宁喝的酒肯定很烈,他只是闻着味道都觉得有点微醺,脸上热得厉害。   心跳声大得吓人,他点根烟平静一下心情,可能是闻到烟味,后视镜里的沈长宁突然皱了下眉,吓得张擐立马打开窗户把烟丢出去,然后紧张地看了一眼沈长宁,不过还好他没醒过来。   就算张擐千般不愿,把车开得极慢,也终于到了景宸小区门口,沈长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递给张擐一百块钱,然后下车。   张擐看到沈长宁慢慢走进小区,心里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顺从心意,下车跟着走进了小区。   夜晚小区里几乎没人,他害怕被发现不敢走太近,只能远远跟着,几乎只能看到沈长宁一个模糊的影子,看到他进了一栋楼。   张擐加快脚步走近,是6号楼,他在楼下站着,想看看沈长宁住几楼,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哪户开灯。   说好的楼道灯一层一层亮起,然后一户人家突然亮灯呢。   妈的,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不过今天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这点小插曲完全没有影响到张擐的心情,开车回家的时候他简直是神清气爽。   沈长宁跟我说话了诶!沈长宁第一次跟我说话诶!   不对,不是第一次,张擐想到还有一次,那次他们还进行了对话。   高中的时候张擐偶然发现沈长宁特别喜欢喝一种蜂蜜味酸奶,但是那个牌子由于经营问题处于破产边缘,所以特别不好买。张擐就中午骑车到很远的地方买回来,第二天一早放到沈长宁自行车前边的篮子里,他也不敢每天都放,怕被沈长宁碰上,只是不定时的一个月几次。有一天,恰好他刚把酸奶放到篮子里,没走两步就听见沈长宁的声音,“同学,你看到这是谁放的吗?”   从正常人的角度,沈长宁只能想到这可能是哪个爱慕他的女生偷偷放过来的,所以就算是一个男孩站在他的自行车附近,明明是最应该被怀疑的对象,也没有引起沈长宁丝毫的疑虑。   “不好意思,没看到”,张擐没有回头,扔下这句话就往前冲。   明明沈长宁什么都没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但张擐就是觉得被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沈长宁造成困扰。从那以后,张擐再也没有送过酸奶,那估计是张擐整个暗恋生涯中做出的最为出格的一件事情。   回到家,张擐将刚刚从沈长宁手里收到的那一百块钱小心翼翼地放在那个小抽屉里。   客厅里,张擐养的仓鼠“小宁宁”正在对自己的羞羞部位做着羞羞的事情,张擐一脑门子黑线。没养仓鼠之前他觉得仓鼠好萌啊好萌,养了过后才觉得好禽兽啊好禽兽。   张擐坏心地摇了摇仓鼠笼子,小宁宁惊慌失措,小豆眼死死盯着张擐,特别逗。   过后张擐再也没有去海之绿门口,那天可能是沈长宁喝酒了所以没反应过来,但要是他再去就有点太明显了。一台显然不是黑车的车天天停公司大门口,还接了一个活儿,沈长宁指不定会怀疑。   即便这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张擐也不敢冒这个险。   加之最近他被抽调到一个检查组,天天忙得跟狗一样,八九点才下班,有心也无力。   最近才终于闲下来,算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沈长宁了。   之前几年一直没见到的时候还没怎么,现在只一个月没见面,虽然只是他单方面的,张擐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整天都提不起精神,心里怎么都不舒服。   他来这个城市其实也是因为沈长宁,沈长宁高张擐一届,当时考的是北京C大,张擐成绩差沈长宁挺远,拼了整个高三一年死活也报了C大,但还是差4分上线,落到了二本,但还是北京的一个大学。 张擐也没怎么失落,至少自己努力过了,准备争取考研考去C大。   大三那年,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过年回家的时候张擐从一个高中同学口中知道了沈长宁毕业去了A市,他甚至连查都没有查证,毕业就考公务员来了这里。   其实,之前那几年张擐不止一次想过,要是沈长宁没有在A市呢,要是那个同学的信息并不准确呢,但是就算是错的,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父母早在他初中时就离婚,并且没多久就都各自再婚了,哪个城市其实对他没有任何差别。   就这样,他晃过了一年又一年。   不过还好,沈长宁真的在这里。   张擐现在正在写一个报告,写着写着突然灵机一动,对了,还可以搬家啊!   念头刚一冒出来,自己马上否定,不行不行,这实在太痴汉了,万一被沈长宁发现了怎么办?   可是我不就是痴汉吗?痴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次嘛。   张擐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终究决定还是顺从自己的内心,点开了著名租房网站。   沈长宁住的那个小区周边设施齐备,而且还是学区房,所以出租的并不多,不过找遍了全网还是发现两户,一个在11号楼,一个在6号楼。   咦?6号楼,那我岂不是可以跟沈长宁住在一栋楼里!!!那就是说,沈长宁不是在我上面就是在我下面????!!!!   张擐亢奋了脸都红了,不过冷静下来还是预约了11号楼的那个房主周末看房。   还是离得远一点好,远远地看几眼就好了。   周六的看房十分顺利,什么都很完美,不过,除了价格。   11号楼正好在6号楼的对面,看的那间房在4楼,特别是阳台正对6号楼的门口,看到这里估计就算是个茅草屋张擐也已经心动了,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面积跟张擐现在住的地方差不多,不过价格贵了一半。   后来,张擐还是咬咬牙跟房东签了合同,虽然这里离上班的地方其实有点远,虽然这里的租金比之前的高很多,虽然这里有点吵而张擐睡觉浅眠。   但是,这里有沈长宁啊。   张擐东西不多,回去收拾了一下预约了第二天的搬家公司。   星期天等搬完家收拾完已经是晚上6点,张擐洗了个澡,出去寻点东西垫垫肚子,顺便去趟超市买点日用品。   除了一大堆吃的用的,张擐还扛了个户外椅回家,放在阳台上。   小宁宁好像是换了个新环境,不知道是太亢奋还是不习惯,破天荒的在蹬那个几辈子没动弹过的转轮。张擐拿手戳了它几下,不出所料收获小白眼几枚。   他抱着个苹果坐在阳台椅子上,现在正是夏天,晚上的小风吹着特别舒服惬意。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祥和,除了一听到楼下有车的声音张擐就要站起来冲到窗前这一点。   不过,终于在八点多的时候,不负张擐所望,他看到了沈长宁。   景宸是个老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不过规划得宽敞,所以大家都把车停到楼下路边,沈长宁开的是辆沃尔沃XC60,张擐心想,男神就是男神,连车都符合我的审美。   沈长宁今天看起来心情貌似很不错的样子,从走路的样子就能看出来,特别是上门口楼梯的时候,两大步就跨上去了。   长期晚睡加失眠患者张擐入睡前一分钟还在想,果然沈长宁选的小区就是不一样,风水肯定不错,连睡意都来得这么快。      第3章      上班的人的下半年总是好像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九月份。   张擐今天请了半天假,特地去接杨昊,飞机下午3点50到。   杨昊一出站口就看见张擐,176左右的个子,还特精神,在一溜大爷大妈里边特别显眼,他冲上去给了个熊抱。   对于杨昊时不时的这种身体接触,张擐特别别扭,虽然他对杨昊一丝一毫的的兴趣都没有,但是他可是个基佬啊,24K纯的。   回家的路上杨昊那张嘴就没消停过。   “你买房没啊,就买车?”   “车是为了方便才买的,房子,没必要。”   杨昊一下子来劲儿了,“这我可得跟你好好说说”,于是,他从促进家庭和谐到推进社会发展,从个人安身立命到中国伟大复兴,多维度全方位向张擐剖析了房子重要性。   张擐头疼得厉害,他觉着自己是不是有吸引话唠的体质啊还是怎么着,回了句:“你现在怎么也来这一套?”   杨昊瞬间泄了气,“哥哥我可是吃够了房子的苦”。   杨昊也是在北京上的大学,只不过他一毕业就留在那里,成为伟大的野生IT民工一名。   “对了,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我把工作给辞了。”   啥?!张擐差点没一脚油门踩下去,“那你女朋友呢?”   “掰了呗。”   “你们俩好不容易结束异地恋,怎么还能掰了?”   “卧槽,就我俩,一个跟沙河一个跟亦庄,中间隔了12环,奶奶的比异地还异地呢,得了得了,这些破事我现在不想说,有心情了我再告诉你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擐也没再问,偶尔瞟几眼杨昊,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回到家,杨昊一推开门就来一句“卧槽”。   张擐难得的在杨昊面前老脸一红。   “乱七八糟的这啥啊!”   杨昊把行李箱拖进屋,一路啧啧啧。   “你说说你,白长了一副禁欲的鸟样,人家禁欲都跟洁癖是一对儿,就你,这整个一猪窝。”   其实这话有点夸张,张擐每周都有大扫除,并不脏。只是他好像天生没点收纳的天赋点,除了藏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东西,所以房子显得特别乱。   杨昊难得踩到张擐的痛脚,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张擐没搭理他,直接拉他去吃饭,一路上杨昊都在开启无限嘲讽模式,好在张擐已经习惯了,直接当他是个大白菜。   “你说你专注面瘫二十年你累不累啊。”   “看吧看吧,就这样你才一直找不到妹子,难不成你还要带着你的宝贝儿处男之身到死啊。”   “靠,你就不能给我点反应!”   “诶?沈长宁!”   神马????   还没等张擐反应过来,杨昊已经大声喊出来“沈师兄”。   沈长宁像是刚刚运动回来的样子,穿着一身运动装,背着网球拍包。   “沈师兄,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杨昊啊,高中咱一个篮球队的。”   也不知道沈长宁到底想起来没有,不过嘴上倒是熟络,“哦杨昊,好久不见啊”   “可不是吗!沈哥你吃饭了没,跟我们一块去吃羊肉锅呗,难得遇见校友啊。”   刚还沈师兄现在就直接沈哥了,杨昊的自来熟简直再一次让张擐叹为观止。   沈长宁直接应了也没推辞,“行,不过得麻烦你稍等几分钟,我上楼放个东西。”   “没问题,我们就跟这儿等你,对了,这是我一哥们,叫张擐,也是一中毕业的,现在跟你住一个小区。”   沈长宁朝张擐说了声你好,还是那副笑模样。   从杨昊跟沈长宁说话开始,估计张擐小半辈子的心跳加起来也没现在快,不过还好靠着他资深面瘫的功力,勉强回了句你好,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问题不过,要是小夏在这儿的话估计会说:“咦?张主任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耳朵这么红?”   路上也一直是杨昊在跟沈长宁聊天,张擐默默地走着,耳朵却比雷达还要灵敏,沈长宁说得每一个字他都没放过,包括有些字词他习惯拖的那一点点长音。   张擐破天荒的觉得,杨昊今天真他妈帅。   虽然张擐暗恋沈长宁长达11年之久,但其实他对沈长宁的了解并不多,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胆小的暗恋者了,连探听爱慕对象的信息都不敢。沈长宁在他那儿好像就只是个骨架形象,而现在,似乎慢慢地被填充出血肉。   他发现沈长宁真的是个做事特别妥帖的人,他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你的眼睛,眼带笑意,跟杨昊聊的热火朝天还不忘用公筷给他们俩夹菜,而且都是他们各自爱吃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观察到的。还怕张擐插不上话会尴尬,不时会扯上他说几句。   不过张擐从小在亲爹的暴力镇压下,早就养成了不爱开口的性子,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脑袋里弹幕刷得飞起,字却吐得比原来还少。   离开的时候杨昊已经喝了个半醉,嚷嚷着要去续摊。张擐死活把他拉回家,一路上杨昊动作特别多,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张擐觉得自己不喝酒真是太明智了,这简直是丑态百出。沈长宁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不时搭把手,因为11号楼都是五六十平米的一室一厅小户型,到楼下的时候,沈长宁明显一滞,问:“你们俩一起住?”   张擐忙否认,“就我一个人,他最近过来找我有点事。”   “你住几楼?”   “四楼,402”   “哦,我住对面6号楼1101,”他帮张擐把杨昊弄到电梯里,然后道别:“那我先走了,以后常联系。”   以!后!常!联!系!   张擐觉得人生已经大圆满了,就算这一刻世界末日他也死而无憾,虽然这可能只是沈长宁的一句客套,虽然张擐也不会主动去联系他,但他就是觉得,这个世界好美好啊!   杨昊到家也不消停,把张擐家里的所有酒精制品全部搜罗到茶几上,张擐叹口气,默默地把一瓶医用酒精放回柜子,然后陪杨昊坐着。   他吃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杨昊心里有事,找醉呢,他也不说什么,就那么陪杨昊待着。杨昊先一口气干了一瓶啤酒,过后还一连打了好几个嗝,紧接着又把一瓶清酒准备往嘴里送。   张擐一把抢过来,“找醉也慢点喝”。   杨昊眼睛红红的,“我真没想到我跟吴帆能掰了,我是真的想跟她过一辈子的”。   杨昊跟吴帆是初中就在一块的,俩人绝对的模范情侣,十几年都不带痒痒儿一下,没想到最后居然直接就分了。   “我知道她想留在北京,我也想啊,可是北京房子那么贵,现在要结婚哪能买得起。”   杨昊停了一会又开口:“其实吧,也不是说买不起,但是就是让我爸妈把自己老本给掏出来给我买个房子,张擐,我特别不落忍,真的,实在干不出那事。”   “不能两家人先凑个首付你俩再慢慢还吗?”   “切,你不知道吴帆家那情况,她爹妈看她就跟她弟弟保姆似的,他们的钱都是儿子的,别想他们为吴帆花一分钱”,杨昊点了根烟,还递了一根给张擐,张擐接了放在手里拿着,也不点火。自从知道沈长宁不喜欢烟味开始,张擐已经好久没抽烟了,实在瘾犯了,就拿出来闻闻。   “就他们家这种情况,要不是我实在舍不得吴帆,我肯定一丁点都不想招惹,他弟就是个无底洞”,杨昊狠狠吐了口烟雾,“可指不住我稀罕她姐啊,真你妹操蛋!”   “那你俩分手的关键矛盾是,吴帆想要有房子了再结婚?”   “嗯,其实吧我也挺理解她的,她从小的那种生活环境,让她特别没有安全感,想要个自己的房子,这我都能理解,但是咱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啊,帝都乌泱乌泱几百万人,哪有那么多可以一结婚就买房啊,再说,她就不能为了我,牺牲牺牲她那点安全感,我给她的安全感还不够安全?!”   到这儿张擐可总算听明白了,其实说白了都是些红尘俗世人间烟火的烦恼,类似的矛盾他不知道在单位办公室阿姨口中听说过多少,但就是这点烟火气息,让他羡慕得不行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张擐也想当一个正常性向的男人,每天老婆孩子,为柴米油盐的事情过得闹闹嚷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父母约等于没有,爱人没有,儿女也没有,一个人赤条条无牵无挂,孤寡这一生。   “哎,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个无性恋,都二十七八了,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睡觉去了啊,头疼。”说着歪歪扭扭地走到卧室,倒床就睡,连衣服、鞋也没脱。   杨昊可能真的是喝得有点多,没半分钟就打起了小呼噜,于是自然也就没听到张擐的那句回答。   “有啊,我有喜欢的人”。      第4章      张擐今天要去财政局开个会,带着小夏一块,财政局离他们单位差不多有快一个小时的车程。在路上的时候,小夏一反常态地一直沉默,张擐乐得耳根子清净。   但是,偏偏有那不开眼的,开车的张师看小夏这样子直接问了一句:“小夏,你今儿怎么不说话啊?”   小夏开始了长达十分钟不间断的诉说,大意就是最近有个女孩跟他表白,说已经暗恋他很久了,终于鼓起勇气表白,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不知道有人暗恋他这么久啊。   “她说她从大学就开始喜欢我,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觉得她喜欢我这么久很辛苦,但又不知道要不要答应她,我还不喜欢她啊,拒绝她是不是又太残忍了,到底我该怎么办?”   张师明年就要退休了,老人家被这些小年轻的情情爱爱逗得直发笑。   小夏见张师没反应就转过头来问张擐:“张主任,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张擐难得地没有无视小夏的问题,反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如果不是特别讨厌的话,就跟她试试吧,万一你也觉得她不错呢”。   这可能是张擐除了布置工作以外跟小夏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小夏也没想到他会回答,有点反应不过来。   张擐说完就闭上眼睛假寐,不再搭理小夏这个人来疯。   张擐没有特别喜欢的歌,没有特别喜欢的书,也没有特别喜欢的电影,他好像把自己所有的偏执都给了沈长宁一个人。以前他觉得有这么个人很幸福,像灯塔又像能源供应站,让张擐觉得人生充满了意义。   但是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又大了一点,还是接触沈长宁多了生出了贪心,他开始偶尔觉得悲伤。   这个人,可能到死都不知道有个叫张擐的煞笔喜欢他好久好久。   你看,就连像别人一样,站在他面前,大大方方说一句我喜欢你很久了都做不到。   这么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   A市的冬天特别冷,风特别大,用小夏的话说就是“灵魂都被吹出来半截”。   张擐特别怕冷,每到冬天都提不起精神,除了上下班其余时间都窝在家里,跟小宁宁大眼瞪小眼。   他发现他之前给沈长宁下的那个“妥帖”的评语特别恰当,中秋、元旦他都给张擐送了礼物,每次都是放在1楼的物业那儿,然后再给张擐发短信。   张擐第一次收到沈长宁的短信的时候激动得不行,小心翼翼地把他的电话存在手机里,为了把他的名字放在通讯录第一个还在沈长宁三个字前加了一个a,那条短信被他视奸了不知道多少遍。   等到第二次的元旦的时候,他隐隐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沈长宁的处事方式,过分的熨帖其实是种疏离。他再也提不起激动的心情,把沈长宁名字前的a去掉,让他安静地待在应在的位置,但是那两条短信,却怎么也舍不得删。   偶然的一个机会,张擐在知乎上看到一个问题“你暗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里边有一个回答是“他的一个标点,我读出千回百转的散文”,张擐感觉瞬间被击中,久久都喘不过气来。   年底沈长宁好像特别忙,好多次张擐都等到快12点他才回家,应酬也特别多,几次都是被人扶上楼的。   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过年了,张擐站在阳台上,楼下有小孩子已经开始放那种小烟花,一点着那帮小孩就开始又跳又笑,看得张擐都有了点暖意。从工作过后他就没有再回家过年,爸妈都有了新的家庭,自己硬插进去,不仅自己尴尬,别人也不自在。   前几年过年的时候,他有心情就自己包点饺子,边看春节联欢晚会边吃,没心情就随便吃点速冻的,张擐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养个更活泼一点的宠物添点生气,猫啊狗之类的。   还没等张擐想明白到底应该养猫呢还是养狗,就看到沈长宁回来了,九点二十分,比前几天都要早。   可是他却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变得焦灼。   跟沈长宁一块回家的还有一个女人,她挽着沈长宁的手臂,侧着头好像在跟他说些什么,两个人一起进了楼。”   那天晚上张擐一直在阳台上站到快三点才进屋,手脚都冻得冰凉,直到他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缓过来。   他没有开灯,能隐约听到小宁宁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气声。”   你们有没有看到过被遗忘在冬天的候鸟,不知道是被南飞的同类遗弃,还是忘记了迁徙的路途,只能在冬天里瑟瑟发抖,等不到下一个春天。   你们,有没有见过。   快过年的时候张擐得了一次重感冒,起初只是流鼻涕,后来渐渐发展到头痛、嗓子痛、咳嗽不止。   他已经快两年多没生过病了,所以这次的感冒来得尤其猛烈,咳嗽的时候简直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可偏偏年底忙得晕头转向,严主任有心放他回去休息,可是实在是撒不开手。   小夏每天都给他带家里熬的梨汤,可能是人生病了就会变得特别脆弱,他居然开始觉得这只小麻雀变得顺眼了不少。   大年二十九,外地同事还有大部分本市的同事都已经回家了,办公室只剩下张擐、小夏还有另外一个大姐值班。   小夏最近跟他亲近了不少,最明显的就是,张擐搭理他的频率变高了很多。   “张主任,原来你也是本地人啊?”   “不是,我是S市的。”   小夏同学被惊到了,“那你怎么不回家过年?”   张擐可以回答他提出来的所有业务上的疑问,但这个问题,他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夏难得的一次学会了看眼色,很快把这个话题岔开了,“那你去我家过年呗,我家可热闹了!”   张擐再一次破天荒地觉得这小孩真是有点可爱,怕他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连忙回答:“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一起过年了,谢谢你!”   跟朋友约好一起过年?呵呵,当然是张擐胡说的。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他连速冻饺子也不想煮,在家里呆着太闷就出了门,路上几乎都没有人。   也对,现在正是吃团圆饭的时候。   张擐沿着小区外边那条路慢慢地走,平时这条路上全是开着的饭馆,每天都要热闹到深夜,而今天一个人都没有。   中途他还接了杨昊一个电话,杨昊是知道他家的情况的,也没问别的,只是跟他说新年好,提醒他不要忘记吃饺子。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很远,走到了他从来没有来过的街道,路的尽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路的两侧是人间的万家灯火。   他又想到了沈长宁,他回家了吗?他现在,是不是也在跟家里人一块吃年夜饭?   那天过后他一直避免看到沈长宁,也不知道是在纠结个什么劲儿,但更多的可能是一种自我厌恶。   大学的时候张擐也曾听说起沈长宁交过女朋友,还不止一个,他也只是觉得些许低落而已,沈长宁是直的,他一直都知道,沈长宁总有一天会结婚,会生子。他觉得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他要做一个理智的暗恋者,只要还能远远地看他,就可以了。   可是,他不知道听说万遍比不上现实冲击的百万分之一,那天真真切切地看到沈长宁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难受得快要死了一样。   是不是真的死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张擐活了一共二十七年,第一次想到死这个念头,他还认认真真想了想自己死后能不能进天堂,不对,这片儿是玉皇大帝的管辖范围,那有造人的神仙吗?如果有的话,自己是不是能求他捏个沈长宁给我,就跟女娲造人一样,反正那时候自己死都死了,也不用再顾虑那么多。   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可那笑看起来怎么看怎么无奈。   走到一个公园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只小猫,瘦兮兮的,身上好多地方毛都没了,可能是冷一直缩在那里发抖,看到张擐就冲他小声地喵喵叫。   他都走过公园很远了,最后还是倒回来,把小猫抱回了家。   回到家在灯光下一看,才发现小猫身上还有很多别的伤口,不过还好不算虚弱,等过几天宠物店开门了就带它去看医生。   他找了一个小箱子,在里边垫了个小毯子,觉得不够软和又拿自己的羊绒衫再垫了一下,然后把小猫放进去,小猫轻轻舔他的手,舔得他心都要化了。   他在厨房温牛奶的时候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上一次通电话也是去年过年的时候,照常地问了几句“最近怎么样?”“身体好吗?”“吃饭了没?”之后就是一片尴尬沉默。   他不知道别人家的父母是怎样的,他只是有点纳闷,明明是这个世界上血缘最亲近的两个人,怎么还能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最后,好像是那边有人叫了一声,他妈妈抱歉地跟他说要挂了,他向来习惯等别人挂了电话自己再挂,因此,自然也就听到了对面挂电话前那一声如释重负的吐气声。   张擐给那只小猫取名叫大宁宁。   很久之后,当他回想起这一天,都无比庆幸。幸亏捡到了大宁宁,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那天会做些什么,毕竟他一路上想了很久继续活着的意义,罗列了一个又一个,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大年初六,张擐带大宁宁去看兽医的时候碰到了沈长宁。   他当时正站在车边,考虑把猫放在哪里才好,突然听到几声喇叭。   转过头一看是沈长宁,还跟他打招呼:“你也回来得这么早啊?”   如果说实话又避免不了要解释几句,确实又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于是张擐简单回了个嗯。   “你待会出去别走新华路啊,那儿封路了。”   张擐本来打算走新华路的,幸亏沈长宁提前跟他说了,“知道了,谢谢你”。   “那成,我去洗个车,回见啊。”沈长宁利落地道了别。   张擐开车的时候都还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冷淡了。   又想,沈长宁回家一趟怎么还能瘦了?感觉还憔悴了一点。      第5章      时间又开始慢慢地往前走。   张擐又开始了每天晚上等沈长宁的日常活动,只不过心情就没有之前那么放松了,总是绷得紧紧的。   不过还好,没再看到沈长宁再带什么人回家。”   那,那天那个女人是谁?难道不是女朋友?难不成是亲戚?   最近小夏同学出了件事儿,还算一个不小的事故。   政府那边要一个数据,正好那天严主任跟张擐都不在,电话也打不通,那边又催得急,小夏没辙了就把数据先提供给了对方,但一再强调要以单位最终报出的正式版本为准。   不过显然对方并没有把最后这句记在心上,把小夏提供的数据当正式数据上报了悲剧的是,这个数据其实并不是最终数据,其中有一块还是抽调的资金,单位的领导都还在纠结这个数字到底该怎么报。   不过,现在全玩完了。   二愣子小夏被各个领导狂风暴雨的轰炸了一轮,检查写了四五遍,现在每天都蔫蔫的。   张擐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把小夏叫进自己办公室。   “张主任,你找我啊?”连语气都从以前的升调变成了降调。   “你先坐”,张擐给他倒了杯水,“现在你怎么想的,跟我说说”。   小夏眼圈一下子都红了,“我跟他说了这个数字是先给他个底,最终还是以正式版本为准的。”   小夏是个特别单纯的人,可能是家里保护得太好,总是把人想得很美好。张擐很喜欢他这点,实在不愿意破坏,可就让他一直这么懵懵懂懂,也不是办法。   话有点残忍,张擐还是说出了口:“他是为了完成领导的任务,又凭什么管你死活。”   话有点重,小夏瞬间急眼了:“可是我都跟他说了,他也答应得好好的。”   张擐觉得,真应该给他开几个疗程的法治在线或者第一线看看,让这个小天真认识下人间丑恶。   当然话肯定不能这么说,“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是一个说话就算数的人,但是你不能保证别人也跟你一样啊”,张擐顿了顿,“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有些不相关的事情,再热心也不要去碰,帮助别人之前要先看看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小夏还是听得似懂非懂,那迷茫的眼神让张擐接下来的准备的话都讲不下去了。   最后他也没再说什么,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最开始都是小夏,然后慢慢地被社会变成自己现在的样子。   “以后有什么拿不准的事记得一定要来问我,如果我不在的话就问赵姐,知道了吗?”   小夏点点头,出去的时候还懂事地把张擐的水杯给接满了水。   张擐越来越觉得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好像刚刚才过完年,等反应过来就已经又是下半年了。   但仔细一想,好像这半年也确实发生了不少事,严主任喜获孙女天天合不拢嘴,办公室的大龄剩女小王在32岁这年把自己嫁出去了,小夏同学也开始学会了有些话不能听不能说。对了,张擐还涨了一百二十块钱工资,跟房东又续签了一年的合同。   不过,他跟沈长宁仍然止于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   转眼张擐已经搬到这个小区一年多了。   小宁宁可能是知道它不再是家里唯一的宠物,再也不复以前的高冷,白天张擐要是在家的话也不睡觉了,一看到他就开始卖力地蹬他的小轮献媚,哼哧哼哧。   不过,卖萌这回事,猫天生无师自通,论技术,把小仓鼠可甩到天边去了。   大宁宁是只蓝猫,这还是宠物店的老板告诉张擐的,有主人以后被养得油光水滑,特别黏人,睡觉的时候就趴在他枕头边,晚上加班就在他腿上趴着,还动不动就舔舔他。   张擐觉得好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养只猫,有这么个小玩意儿在身边,你就是它的整个世界,感觉别提有多好了。   八月份的时候,张擐要下乡检查农村危房整治情况,得一个星期,没办法他只好把大小宁宁都寄放到宠物店。   这次是几个部门联合检查,机关里的大姐们好像人人都自带做媒的技能点,还是点到最高级的那种,车还没走到一半,张擐的老底就都被旁边坐着的大姐们给全部挖出来了。   大姐们把手里的资源轮番给张擐介绍了个遍,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绝,就不说话只是笑。   好不容易挨到目的地,下车的时候他呼吸了一口山里的新鲜空气,觉得简直就是再世为人。   张擐年轻力壮,不出所料的被分到了任务最重,距离最远的那一个组,组里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叫于剑。   俩人合计了一下,他们的这四个村子都特别分散,一会这个山头一会那个山头,要是俩人一块的话,估计怎么也得小半月,于是,他们决定分头行动。   按照距离分了下,张擐主动选了最远和第三远的那两个村子,一起来的于剑虽然年纪跟他差不多大,但是没有职务,忙说:“张主任,那两个村子我去吧,我是农村来的,走山路厉害着呢!”   张擐死活不答应,他隐隐觉得不能让于剑去,具体怎么又说不上来。   说是山路,其实这两年通过政府投入,基本上都拓宽了,还铺了水泥,虽然不通车但也不是很难走。他工作进展得很顺利,知道他是政府派来检查危房是不是都修缮了,村领导领着他挨家挨户地看,乡亲们都很热情,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握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感谢政府。   虽然这个职业有很多害群之马,也被大多数人所误解,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张擐都觉得自己没选错,虽然自己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但他确实是在参与这个国家一点一点地变得更好。   检查的第三天结束得比较早,张擐不到五点就从村里出发往据点赶,村里领导一再说要找个人送他出去,他坚决推辞,时间还早天也大亮着,没必要。   等到快六点半的时候他还没从山里转出去,心想歇菜了,好在天还没黑透,他打开地图准备导下航,可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压根就没定到位。   又走了半小时他发现他已经完全找不到路了,没办法只好给于剑打个电话,让他帮忙联系一下他刚刚去的那个月亮村的村委,请他们来接一下自己。   于剑还以为张擐今天就寄宿在检查的村子里,这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也没打电话给张擐,接到这个电话他急得不行,立马联系局里。   张擐决定找一个稍微明显一点的地方等人来接,没走两步不知道踩到什么,脚一滑就往边上摔。   也活该他倒霉,那路边看着是一大片草丛,其实下边是空的,不知道是斑鸠还是什么动物的巢穴。   他想往外爬,却发现脚被扭伤了,使不上劲儿,撩起裤腿一看,脚踝肿了,而且腿上还被划了一大个口子,正在流血,他终于开始觉得事情不太妙了。   不过还好手机还在,也还有信号,赶快给于剑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情况。   于剑已经联系到村里了,自己也跟其他人一起正在往这里赶,接到张擐这个电话心里咯噔一下,“那你掉下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张擐苦笑,“没有,跟别的路没什么两样。”   于剑急得脸上都开始冒汗,“那你保存体力,我们叫你的时候记得大声回应。”   “嗯”,张擐挂了电话,发现电量已经冒红,白天检查的时候需要用手机拍照,现在只有百分之十的电了。   来之前他就有点不好的预感,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张擐靠在背后的石头上,有点咯人,他还能闻到一股动物的腥臊味。   他想要是这东西回巢了怎么办?俩人,啊不,俩动物,啊不,俩生物大眼瞪小眼?   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要打架肯定打不过。   不过,随着天越来越暗,张擐再也进行不下去脑内活动了。周围这一片儿都是深山,找个人真的不好找,说不害怕肯定是骗人的。   他打开手机一看,还剩5%的电量。   他又合上了眼睛,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赶紧回了一声,却发现好像是自己幻听。   手机电量只有2%了,一个人影都还没看到,虽然刚刚又跟于剑打了个电话,但这种深山老林,找个人就比大海捞针好点,还有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   也许他们已经路过这里却没有发现他?或者喊他了他却没有听到?   一想到这里,张擐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样,他想如果自己小命交代在这里怎么办?   第一时间,他又想到了沈长宁,他一下子觉得怨恨起来,恨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恨只有自己一个人受这种求而不得之苦。   张擐可能真的是压抑太久了,他一直都是一个默于承受的人,连“恨”这种情绪对他来说都实在太陌生但在这种绝境中的紧张与恨意的交织之下,张擐居然涌起了告白的念头。   而且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是野火燎原,怎么也压也压不住。   告诉他吧!把一切都告诉他吧!至少让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暗恋他这么久!他凭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他凭什么能那么自自在在快快活活?凭什么他什么感觉都没有而我要受千般万般煎熬?   手先一步拨出电话,手机很快就接通了,沈长宁在那边喂了一声,带着淡淡的疑惑。   也许张擐对于沈长宁来说只是个普通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唯一的关系是曾经的高中学弟。但是出于自身的礼貌,他并没有挂断电话。   这个时候正是北半球的夏末,从草丛的间隙里,张擐能看到长长的银河横亘在天上,没有城市的光源污染显得格外清晰。   他还看到了仙女座星系,据说这是人类肉眼能看到的最古老的光,我们现在看到的其实是他200多万年以前的样子。   最终,张擐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低喊了一声“沈长宁”。   那一声,像寄托了他这十多年的爱恋,这十多年卑微的窥视,还有十多年求而不得的日日夜夜的辗转反侧,重得让他说完便觉得整个身体都变得佝偻。   喊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哭了,眼泪流进嘴里,涩得让人发抖,电话那头什么声音都没有张擐挂了电话。   他还是不忍心,就算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还是不忍心打扰到沈长宁。   他怕他会惶恐,怕他会嫌恶,怕他会承受不住这临终告白之重。   算了,就这样吧,就这样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活着吧!      第6章      张擐名字中的“擐”字来源于《大乘般若部》第四十七卷《大般若波罗蜜多经》,“我当擐坚固铠,于无边生死大旷野中,摧破无量烦恼怨敌。我当枯竭无边甚深生死大海。我当弃舍 内外所重一切身财。我当于一切有情等心作大义利。”   擐,同挎,通常用作穿上铠甲之意。   张擐的父母都不是什么文人,也不知道当初翻了多久的文献,经过多少次反复,才最终定下这个“擐”字,希望他们的儿子能够在这个尘世间,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就因为这样,不管之后他们是离婚还是再结婚,张擐都不忍心苛责至少在自己出生的时候,他们也曾饱含过期待与爱意。   最后张擐还是获救了,已经是凌晨,由于失血过多当时他已经有点迷糊了,朦胧间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还以为出现幻觉。   随后接连的呼喊声传来,他才知道找他的人来了,拼尽全力回应了几声。   张擐当即被送到市医院,他一直强撑着直到被放在担架上,然后终于放松下来,抵挡不住的困意源源不断地朝他袭来。   在陷入昏睡前他想了两件事,一是活着真好,另一个就是,他想要戒掉沈长宁。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他一心准备要戒掉的人,在接到这通奇怪的电话后,拧着眉想了很久。   不过,显然不能对直男的第六感有太高的期待,他只想到自己是不是以前得罪过张擐,所以这个人才对他爱理不理,所以才打这种奇奇怪怪的电话。   不过,好的是,沈长宁人生中头一次开始另一个人产生好奇这种情绪。   张擐左腿的整个下半截都打上了石膏,看着阵势很大,但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严主任大笔一挥给他批了一个月假期,他又续请了十天,刚好凑了一个半月。他工作这几年很少休假,每年年假都会作废不少,但这次他是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   在医院待了几天过后张擐就申请了出院,医院待着实在有点闷,更关键的是他想他那两个小宠物了。出院前,医生叮嘱他要按时复检、拆石膏,他认真地记在手机备忘录里。   人在与死亡近距离接触过后,会改变很多想法,至少张擐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地认识到,活着真好。   他觉得他应该试着改变自己。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张擐给杨昊打了个电话。   以前他很少主动给谁打电话,因为觉得没什么事没必要打,另外就是他总是潜意识地害怕麻烦别人,倒是杨昊隔三差五地骚扰他。   张擐住院这几天深刻反省了下自己这失败的人际关系,这也是他经过这次事故才意识到的,既然要好好活下去,那肯定得学会交朋友不得不说,张擐是个执着且执行力很强的人,从他暗恋沈长宁这事儿上就能看出一二。   电话接通后,杨昊受宠若惊得不得了,“哟呵张哥哥,你今儿兴致咋这么高,想起给小的打电话啦?”   “就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妖精!快从我哥们儿身体里出去,否则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张擐额头发涨,忍不住按了按,“咱能正常点吗?”   “哈哈哈,我这不是太受宠若惊了吗!对了,我跟吴帆复合了。”   张擐听到一点都不意外,他就知道这俩人肯定分不了,都没什么原则性矛盾。去年杨昊来他这儿待了两天就回北京了,他还以为没多久就能复合,没想到这俩人也真够能折腾的,足足一年多才破镜重圆。   “那挺好,你们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   “那可不”,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对面的一脸得意。   张擐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跟杨昊说自己受伤的事情,如果是以前他铁定不会说,没什么意义白白让杨昊担心。   不过,说好要开始改变的   “我腿受伤了”,第一句说出口以后接下来的话就容易多了,虽然还是有点不习惯,但是张擐发现向别人表露心情好像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不适。   虽然他已经足够轻描淡写,却还是吓出了杨昊一身冷汗,“那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人照顾你?哎,你个闷葫芦肯定在那边也没有什么朋友,还是我请假来看看你吧!”   张擐心里像照进来一个太阳一样,暖暖的,但是杨昊要来这也太夸张了,忙回绝,“不用不用,只是小伤”。   俩人掰哧半天,终于打消了杨昊来的心思。   不过挂电话之前,张擐还是郑重地朝电话那头说了句谢谢。   大宁宁一看到张擐就开始软软地喵喵叫,小模样看起来还瘦了一点,看得张擐心疼得要死。   但另外一个小没良心的,宠物店的小哥知道它还是个小处鼠,就给它开了荤,现在完全乐不思蜀,跟一只小母仓鼠难舍难分。   张擐看得咬牙切齿,不过还是暂时把小宁宁留在了宠物店,他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当那个棒打鸳鸯破坏他人性福的王母娘娘。   张擐他现在只有一条腿能使得上劲儿,从门口到家里,差点没累个半死。   摊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又跟大宁宁玩了半天,张擐终于开始他的“戒沈大计”。   他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这件事他已经考虑很多天了,今年他二十八,不能也不想再把今后的人生都围绕在偷窥沈长宁上度过了。那天在黑暗中等待救援的时候,他就翻来覆去地想过,如果能活下去,他想找一个人,不需要多高多帅,只要能有那么一个人爱他就好。   毕竟单恋了这么久,他也想知道有回应的爱是什么滋味。   张擐是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会做好计划和准备的人,他开始在各种网站寻找不再迷恋一个人的方法。   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收获还是大大的有,总结了一下,主要有这几条:1、告白,被打击就消停了,及时止损   2、离得远远的,用时间和距离冲淡一切   3、近距离接触,可能会幻灭   4、试着重新爱上另一个人   第一条首先被张擐pass掉,第二条在他自作自受地搬到这个小区以后也不太现实,而且大学的时候学校离得那么远他也没见得忘记沈长宁。   经过缜密的思考过后,张擐郑重地在第三、四条上画了两个圈。   等他搞定这一切已经快六点了,张擐叫了个外卖,等的过程中想到也不能天天吃外卖,正好利用养伤这段时间学会做饭。   外卖小哥到以后,张擐跟他商量了一下,请他每周给按照单子给自己送一次新鲜菜,另外给他付送菜费。   小区的门口就有超市,因此外卖小哥很爽快就答应了。   吃饱喝足以后,张擐下了一个刚刚在网上搜到的一个著名同志交友软件,去gay吧什么的太不适合他了,也不适合他的职业,因此他想通过这种交友平台多认识几个人,找到能长远发展的对象。   命运这个小贱人发出呵呵一笑!   张擐这个连微信都没有的“老人家”足足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注册成功,没多久就听到有新信息的声音,有点紧张又激动地点开一看,只有两个字,“约吗?”   约什么?看电影?这难道是同志圈的什么接头暗号?   另一条信息就更加简单粗暴了,张擐看着那一张自己也有相同部件儿的照片,一口气硬是差点没顺上来,抖着手把刚下的APP删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那现在就只剩下第三条了,张擐仔细思考了一下,他讨厌不讲信用、乱扔垃圾、没有责任感的人,对了,还讨厌愤青,他脑补了一下要是沈长宁是这样的话好像真的就不怎么招人喜欢了但是,张擐这个大龄呆瓜,不知道是不是摔下山洞的时候把脑子也给摔到了,只想到了近距离接触会幻灭这一点,完全没有考虑到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越陷越深。   还没等张擐计划好该怎么跟沈长宁拉近一下关系,沈长宁就自己送上门了。   沈长宁想得倒是挺好,他准备先跟张擐处成好朋友,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问清楚张擐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都主动道个歉,解开对方心结。   他觉得张擐这个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和别人主动交恶的那种,肯定是自己无意间冒犯他了,既然知道了肯定不能坐视不理,都这么大年纪了,道个歉也不会少块肉。   对!就是这样!   正好他刚出差回来,带回的芝麻饼非常不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张擐刚吃完饭,自己做的蒜泥西兰花、鱼香肉丝,还有一个白菜豆腐汤,他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挺有做菜天赋的,虽然不怎么熟练,但是照着菜谱做出来还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卖相味道都不错。   他连围裙都没脱就去开门,觉得纳闷这个点儿不该有人找他啊,安全起见,开门之前他还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沈长宁?他来干什么?   张擐下意识地手足无措,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打开了门。   沈长宁还以为没人在家呢,都准备走了,突然门开了还吓一跳。   一时间,俩人大眼瞪小眼。   后来还是张擐先开了口,“找我有事吗?”   沈长宁也反应了过来,“我刚从成都出差回来,给你带了点特产尝尝”。   张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过还是礼貌地道谢,邀请沈长宁进屋。关上门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围裙,连忙脱下来放在鞋柜上。   沈长宁踏进屋子的那一瞬间就想撒腿跑,不过靠着理智控制住自己的双腿。   是的,沈长宁是大名鼎鼎的处女座中光荣的一员,而且还是处女座中的整理癖!   其实张擐已经尽量把屋子收拾得比较整齐了,但就他的水平只能做到整齐摆放而已,完全达不到收纳的水准。   桌子上黑一个白一个的杯子,书架上大大小小各种类别乱放的书,还有柜子上磕掉一边耳朵的兔子存钱罐,无一不在刺激沈长宁的神经。   沈长宁坐在沙发上,张擐正在倒水,他觉得眼睛放在哪儿对自己都是种折磨。   还好没一会儿张擐就过来坐在了他左边的沙发上,他如蒙大赦般把眼睛定在张擐身上,这屋里估计也就这个人能入眼。   沈长宁马上注意到了张擐的脚,“你脚怎么了?”   “之前下乡摔到了。”   沈长宁觉得看起来挺吓人的,“问题严重吗?”   “没事,再去复检一次,下个月应该就能拆石膏了。”   张擐不是那种会聊天的人,之间出现短暂的沉默,连沈长宁都有点不自在,没话找话。   “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A市?”   “毕业就来了。”   “真巧,我也是。”   张擐:”……”   “那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呐?”   “毕业就考了公务员,发改委,一直在那儿。”   “不错嘛,我跟人合伙开了个公司,之前也做了一两个政府项目。”   “那公司法人怎么不是你?”   沈长宁也被问懵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张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也不能再吞回去,只好尽力补救,“我的意思是法人是不是你”,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圆不回去,脸憋得通红。   沈长宁居然笑了,这家伙果然记恨我很深,居然连我家底儿都给摸清了。   “我主要做技术方面,管理都是我那个朋友负责的,法人也是注册的他的名字。”   张擐怕再露出什么马脚,不准备再轻易搭腔。   之前沈长宁没怎么注意,今天盯着张擐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小子长得真不错。唇红齿白的,特别是那眉毛那眼睛,跟画儿似的,眼珠子亮得像北极星,却一点儿不显得女气,反而很俊朗。   对,就是这个词,俊朗。   没一会儿沈长宁就起身告辞,临走之前道,“下次复检之前提前跟我说,我送你去,你这样也开不了车”。   张擐死死压住自己条件发射要说出的拒绝,平静了一下,“那麻烦你了”。   张擐睡之前躺床上培养睡意,大宁宁已经趴在他胸口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他觉得今天过得太不可思议了,像做梦一样,自己居然跟沈长宁坐在自己客厅里聊天,而且自己表现比想象中好太多,他还以为跟沈长宁待一个房间的时候自己肯定会心肌梗塞,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嗯,好的开始是成功地一半。   第二天,张擐提前约了车去图书馆,在家闲了三天快闲出毛病了。   他现在才无比庆幸出院时白衣天使给了拐棍,当时出于礼貌没有拒绝,否则他就得一只腿跳着去了,跟僵尸一样。   呸!人僵尸有两条腿好吗!   张擐吃过早餐没多久就收到沈长宁的短信。   “我给你放了点东西在一楼物业,记得去取,你一定需要。”   没头没脑的看得张擐一头雾水,什么东西我一定需要。等到张擐费老大劲儿把东西从一楼搬到家,打开一看。   《交互设计与收纳》 、《断舍离》 、《日本收纳女王》 !   张擐:”……”      第7章      市图书馆离张擐住这里不算近,在大学城那边,约的这辆车司机是个本地人,大嗓门,车里放着汪峰的歌,还一直摇头晃脑地跟着唱。   看着师傅那如痴如醉的样子,时不时唱到高潮处,还闭上眼睛一脸陶醉,张擐觉得有点害怕。   走到环城高速上的时候,师傅突然来了一句“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还没等张擐有所反应,前后车窗都被降了下来,然后师傅跟着放着的音乐,大嚎了一句:“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张擐觉得自己的肝儿都在打颤。   不过司机师傅除了是个脑残粉以外,那连续三年服务标兵可不是白拿的,硬是本着关爱伤患的原则把张擐连扶带抱到了图书馆大门口。   在张擐复杂的眼神中,师傅利落地走了,帅气地扬了扬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来之前张擐就已经准备好了书单,在一楼自助机里一查,书都还有,而且都集中在三楼的B区和F区。   图书馆可能算是张擐为数不多的几个常去的地方,可能是现在的电子阅读太发达,图书馆的人越来越少。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被这个时代抛下的人,总是不自觉地排斥太过科技与发达的东西,也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   在一次科室聚餐中,大家很偶然地谈论到心情不好怎么发泄这个问题,他本来不准备搭话的,但磨不过办公室那帮疯了的大姐们,说出的回答震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是的,张擐是个老古董,心情不好的时候只会写毛笔字,抄《道德经》,一遍又一遍。有时还会抄另一篇魏晋时的散文,作者不知名,文章写得也不怎么好,但是其中有一句“岁在长宁”。   张擐享受地在一排排书架面前边看边选,弯下腰,书单上的最后一本也在下排书架找到了,他决定打道回府,然后从书的间隙处看到两只交握的手。   出于一个基佬的敏锐,张擐立马察觉到那是两个男人,正手拉着手选书。   真腻歪,张擐在心里暗暗地撇嘴,他绝对没有嫉妒的意思。   站直了身体,只看到两个挨得很近的后脑勺,其中一个比另一个高半个脑袋。   虽然他万分不乐意打扰到这对儿小鸳鸯,但是他要下楼,拐棍拄地的声音怎么也不可能避免。   果然,声音一响起那俩人就转头,不过没有发现书架后边的张擐。直到张擐走出藏书区才和他们打了照面,稍微矮一点的那个好像见到外人不好意思,死活要挣脱被握住的手,脸通红。   另一个则紧紧拉着不放,眼睛一直盯着张擐,也没什么表情。   张擐歉意地朝他们笑了笑。   他发现自己最近笑的频率高了很多,好事,笑一笑十年少打车的时候,张擐充分感受到了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   刚站那儿还没招手呢,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他面前,旁边的大妈一脸慈爱,“小伙子,快上车吧,早日康复”。   张擐深深地被感动了,他觉得照这样发展下去,我国迈向共产主义指日可待啊!   可能是有点太高兴了,以致于他压根没有注意到为什么回来的打车钱要比去贵了十多块。   回到家,早上走之前拿出来的排骨已经解冻好,张擐准备熬玉米排骨汤。   为了熬汤他还特地买了一个砂锅,按照菜谱上的步骤,慢条斯理地准备各种材料,一点也不着急。   案板上金黄的玉米,碧绿的葱,焯过一遍的排骨在砂锅里咕噜咕噜地冒泡,大宁宁窝在他的脚边,不时发出软软的叫声。   一切都温柔得不可思议。   食物的香味最是能温暖人心,在厨房暖黄的灯光和氤氲的香气中,张擐想到自己以前,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做过一顿饭,顶多煮个面条。   虽然没隔多久,他却觉得恍如隔世。   那时候的自己好像人为地把自己封闭,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善意,也不愿意去发现生活的美好。   现在,他冷静下来,终于能够稍微理智地审视一下自己对沈长宁的这段感情。他喜欢沈长宁是在高一下学期,正好是他父母接连成立新家庭的时候,因为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喜欢上沈长宁,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从此把他当做唯一快乐与暖意的来源,然后在不断地自我催眠和偏执中越陷越深,直到如今的局面。   这番深刻的自我剖析,让张擐痛苦又羞愧,但又有一种剔骨削肉的奇特快感,自以为感天动地神圣无比的这段爱恋,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对现实的逃避。   他其实是个懦夫。   吃过饭收拾完张擐还是决定按照沈长宁送来的书收拾下屋子,随便选了一本,准备从客厅收拾起。   第一步是把所有杂物都清出来,然后分类。   经过了好一番折腾,他发现沈长宁可能对自己的期待有点太高了,就第一步他都只能做到半步。   分类?呵呵!   张擐自暴自弃地把所有东西归回原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看起来比之前更乱了。   复检的前一天,张擐跟沈长宁进行了一次他有史以来心情最平静的通话,并且对如果沈长宁有事不能去的话表示充分的理解。   沈长宁只回了一句:“几点?”   张擐觉得经过那天对自己的暗恋进行深刻而冷静的审视分析过后,自己已经可以绝对冷静地面对沈长宁了。   然后,第二天就被啪啪啪疯狂打脸。   当他出门看到沈长宁的车停在门口,坐在驾驶座上的人看到自己后扬了扬眉毛,脸带笑意,张擐发现自己还是完全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就好像是本能一样。   张擐的腿恢复得不错,医生在石膏上大笔一挥签上日期,沈长宁觉得特别好玩,趁张擐不注意的时候也在上边签了一个自己的名字。   张擐:“……”   复检完时间还不到两点,沈长宁的车诡异的干净,不仅没有常用的车载香水或者空气清新剂,连通常的保平安的挂件也没有。   “时间还早,我去检查检查你的学习成果吧?”   神马?张擐心说没成果好吗!“不用了吧”。   “你是不是没看呢?”   “看了,每本我都认真研究了。”   “那你怕什么”,沈长宁挑眉。   我是怕你怕好吗?张擐腹诽,他发现挑眉好像是沈长宁惯有的小动作,不过出乎意料的不显得轻浮,反而有种像少年人般的飞扬。   “那好吧。”   果然,沈长宁一进屋就开始摇头。   虽然在车上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张擐还是有点小小地羞愧,“我真的很认真地看了,但是可能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分。”   “哎,算了,我帮你收拾吧。”   沈长宁撸起袖子,那磨刀霍霍的样子,张擐怎么觉得他像是期待这一天很久的样子。   “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沈长宁视线扫到餐桌上有一大包菜,“这样吧,要是你实在过意不去,就请我吃饭呗,正好我也很久没在家吃过饭了”。   话都这么说了,张擐也不好再回绝,“那好吧,但我刚开始学做饭,做得不好”。   “没事,吃不死就行!”   于是,剧情朝着张擐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他在厨房择菜,沈长宁在外边收拾东西。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风吹进来还挺凉,张擐准备做火锅,暖和点,最重要的是这个对厨艺的要求最低。   他问沈长宁:“你有什么忌口吗?”   “除了姜什么都吃”,沈长宁正在对书架上的书施以毒手。   “能吃辣吗?”   “一般,能吃一点。”   沈长宁动作很快,收拾完过后张擐都还没弄好,他挤进厨房,张擐在水槽前低头洗蔬菜,不小的厨房因为两个高个儿男人而变得特别拥挤。厨房照样很有张擐的风格,各种各样的调料瓶和盘子碗在台面堆放着,可能是锅里汤的香气太过于诱人,又可能是灯光实在太过于温柔,他竟然破天荒地没有觉得难以忍受。   直到沈长宁出去,张擐那僵直的后背才慢慢松懈下来,虽然他一直装作没有反应的样子,但是从沈长宁一进来他就感觉到了,还感觉到那双眼睛曾从自己后背扫过,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感官可以这么敏锐,甚至连人走后都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一点点沈长宁的味道。   张擐端着盘子出去就看到沈长宁跟大宁宁在沙发那儿大眼瞪小眼,准确来说是沈长宁单方面示好,而大宁宁誓死不从“大宁……”张擐机智地把最后一个宁字没在口里。   大宁宁听到叫它飞快地跑到张擐脚边,挠他的裤腿想往他身上跳。   张擐手里还端着盘子呢,怕直接走会伤到大宁宁,忙朝沈长宁喊道:“帮忙把猫弄走一下,这样我动不了”。   沈长宁走过去把张擐手里的盘子接过来,放到餐桌上,然后把已经抱着猫的张擐按在椅子上,说“我去端,你歇会儿”。   “盘子里有东西的都要端出来是吧?”厨房传来沈长宁的喊声。   沈长宁进进出出七八趟才把东西端完,猫在张擐腿上蹲着,张擐在椅子上坐着,一人一猫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张擐平时都是正装打扮,正经又老气,今天却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显得又白又年轻,像刚刚大学毕业一样。   特别是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在灯光下显得软软的,让人特别想摸一下。   沈长宁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在张擐头揉了一把,“傻愣着干嘛呢你?”   “喵喵”,大宁宁以为面前这个比主人还高的男人是在欺负自己的主人,冲沈长宁咧嘴呲牙。   “你这猫好像特别讨厌我!”   张擐挠了挠大宁宁的下巴,“它是流浪猫,可能有点怕生人”。   “好吧,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属老鼠。”   “……开饭吧”,张擐顿了一下,然后一边说一边去拿筷子。   沈长宁一看到毛都立起来了,马上义愤填膺地控诉:“你为什么不洗手,你刚刚摸了猫!”   “大宁不脏,它可讲卫生了!”护猫狂魔张擐立马大声反驳,语气从未有过的激烈。   “喵喵瞄”你才脏!   沈长宁估计从来没有见过张擐脸上出现这么生动的表情,一时都有点吓到了,讪讪地说:“好吧好吧,不洗不洗”。   张擐吼完这一句也有点不好意思,两个人顾自闷头吃饭。   火锅的底料是新鲜炒制,底汤是熬了半天的鸡架汤,各种配菜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瓷白的盘子里,满满当当一桌。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意外地都不觉得尴尬。   “你家在S市哪儿啊?”开口的是以年长自居的沈长宁同志。   “上元路,长江大厦对面。”   “哦,那我们俩隔得远,你南边我北边,我家在春蕾国际那块。”   张擐心说我连你家是一单元1105,对面那家养了只博美,小区超市老板娘小名叫美美都知道,“哦,我对那块儿不太熟”。   “你高中在几班呢?”   “九班。”   “那你跟杨昊不是一个班?我记得他是二班的。”   “嗯,我们俩是小学初中同学。”   “那挺好,发小啊,对了你当初怎么也选择来A市啊,咱们那边的人可好多都不习惯这里?”沈长宁继续问。   我跟你来的我敢说你敢信吗,张擐脑袋飞速运转,略微迟疑地说:“为了一个人来的”。   “哈哈哈,咱俩真是太有缘了,我也是为当时的女朋友来的!”   Biubiubiu!张擐心里遭受一万点暴击。幸亏沈长宁后来补充了一句 “不过后来还是没成,但已经习惯这里了,就不愿意挪了,这儿也挺好,人不错”。   被一记妙手回春治愈的张擐赞同的点头,“嗯,我也觉得这里不错,除了冬天风有点大”。   沈长宁突然一声惊呼:“哎呀,我忘记拍照发微信跟那帮人炫耀了,可惜了,难得我有不吃外卖的时候。”   “微信……那东西很好玩吗?”虽然经常听到小夏他们提到,但是张擐从来没有兴趣,甚至连他们要给他申请个微信号加群都被他拒绝了。   啥?沈长宁估计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没用微信,“你没微信?”   张擐死鸭子嘴硬,说:“有,但是没怎么用?”   沈长宁说:“那个还是挺方便的”,说着再一次将魔手伸向第三盘牛肉片,一边涮肉一边说:“我觉着你这手艺不错啊,看不出来是新手,比我强多了”。   能被人夸奖还是挺开心的,张擐抿着嘴笑,说:“可能我比较有这方面天赋”。   俩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后来张擐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氛围,还主动地问了一个自己纠结良久的问题。   “那你什么时候结婚啊?”他尽量将语气放得自然。   “结毛线啊,连个对象也没有,哎,幸亏隔得远,我妈鞭长莫及,否则肯定得被她逼疯!”然后问张擐:“你呢?家里没人催?”   “我爸妈早离婚了,没人管我”。张擐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额……不过现在也没事了……正好……额不反正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沈长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玩意儿,只能一个劲儿地给张擐夹菜,“来来,多吃点多吃点。”   张擐发现沈长宁跟想象中的实在太不一样,并不是他以为的严肃高冷的模样,反而是个隐藏很深的话唠,甚至有时候还有点脱线加龟毛,当初的臆想被现实一个一个无情地推翻。   所以,在看到沈长宁面前的盘子,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从锅里挑出来的葱、姜、各种香料,特别是葱还按照葱绿葱白、长短大小顺序摆放的时候,张擐已经觉得不是那么震惊了。   他开始第一次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暗恋是不是个选择错误!   不过,当他抬头从蒸腾的水汽中看沈长宁的脸的时候,再一次被啪啪啪打脸,果然男神就是照着自己的心窝窝的样子长的,就算幻灭了千百遍也还是男神,还是那么让人心动。   最可怕的是,张擐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抑制不住对沈长宁的渴望,不再满足于只是面对面吃饭聊天,他想要更亲近的接触,他想要身体触碰,他想要更亲密的关系。   果然,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他想。   沈长宁吃完过后还坚持把碗洗了才走的,张擐待在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整齐的客厅里,抱着大宁宁慢慢吞吞地注册微信账号,头像就用的大宁宁的照片,名字就是张擐,折腾了一会儿才找到添加朋友的地方,然后悲催地发现自己没有沈长宁的微信号。   张擐泄气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走进跟客厅明显不是一个画风的卧室,倒头就睡。      第8章      张擐回去上班的时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小夏更夸张,从家里带来了艾草,一直在张擐身上刷刷刷,嘴巴里不知道念什么咒语。   小王一巴掌把小夏pia飞,“张主任是出院不是出狱好吗!盆友!”   转脸朝着张擐,眼巴巴地看着他,“如此可歌可泣皆大欢喜的日子,难道不应该做一点不一样的事情吗,我们处室已经很久没有聚过了!”   张擐被他们闹闹嚷嚷地欢迎仪式弄得心里暖洋洋的,连连答应好,他请客。   众人一阵欢呼,兴高采烈地讨论去哪儿痛宰张擐一顿,然后突然间安静下来。   隔壁处室的陈主任和吴副主任被人带走了,刚刚路过他们办公室门口。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么。   最后仍然是愣头青小夏憋不住问道:“刚刚那些都是什么人啊?”   “纪委。”   小夏被吓到了,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传说中的部门离自己如此之近。其他人也没再说话,各自默默地回到自己工位。   严主任调研去了现在不在单位,张擐的脸色有点难看,吩咐道:“这件事情大家现在一定要保密,也不要讨论,特别是打电话的时候”。   大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都点头。   张擐特别叮嘱了一下小夏,因为他是处室联络员,跟别的部门和单位接触比较多,“别人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你就装傻,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吗?”   小夏一个劲儿地直点头。   张擐坐在座位上,脑子转得飞快,隔壁处室有人出事儿他一点儿都不吃惊,而且他能够肯定还有后续动作。他们心太大,手太黑,而且涉及人很多。   不过,他倒是有点担心……   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到严主任空着的座位。   还没等张擐想好要不要跟严主任先说说这事儿,他就接到了第二天去培训的通知,是在A大,为期两周。   本来张擐去培训是常有的事儿,不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容不得别人乱想,其他人都用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他。   张擐自己心里也稍微有点忐忑,但是他直觉没什么问题,至少他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安慰大家道:“又不是去党校你们怕什么,好好想想晚上吃什么?”   张擐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严主任打个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   “严主任,我们晚上准备聚餐,您去不去?”   严主任一如既往地笑声慈爱,“你们年轻人去就行了,我就不去掺和了,好好玩儿啊!”   又扯了几句有的没的,张擐问:“刚刚陈主任和吴副主任被纪委带走了,这事儿您知道吗?”   严主任像是真的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10点左右。”   那边陷入了沉默。   张擐也被这沉默弄得心里惶惶的,正好有人找他签字,他顺势借口挂了电话。   晚上吃饭的时候醉了一片,除了严主任其他人都参加了,总共10个人,最后清醒的只剩一半最后,张擐和另一个有车的同事负责送这五个醉鬼,坐张擐车的是小夏、小王还有另外一个借调到他们处室的小伙子,叫张琪。   小王喝醉了太不消停,一直在车上又吼又唱,惹得小夏也跟她一起疯。   小王唱:“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小夏拔高一个调跟着唱:“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小王继续高一个调唱:“我真特么好想再活五百年!”   小夏不甘示弱也跟着高一个调:“我真特么好想再活五百年!”   俩人一直唱到再也高不上去,嗓子都快哑了,不过倒是终于消停了,开始睡觉。张擐被他们吼得头疼,下次聚会要是再让喝酒他就是脑残。   按照路程安排,先把小王和张琪送回家,最后车上只剩小夏。小夏家里张擐家不远,是A市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他刚听到的时候还是稍微有点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就小夏这个性格肯定也不是一般家庭宠出来的。   张擐对他可没那么客气了,到了小区门口,一巴掌把他弄醒。   小夏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迷迷糊糊地打电话,“妈,我喝醉了,在门口,你叫李姨来接我一下嘛。”   “没事没事,就喝了一点,别担心啊么么哒。”   “嗯嗯嗯,下次不喝了。”   挂完电话看到张擐看着自己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嘿嘿,我妈比较爱操心哈”。   张擐显然关注点不在这里,疑惑地问:“么么哒……是什么意思?”   “矮油,这个你都不知道,你真是个奥特曼,么么哒就是亲亲的意思啊!”   “奥特曼又是什么?”   小夏正准备回答,就听到自己妈妈的一声惊呼,“宝宝!”   张擐只见一个中年美女小步快速冲到自己的车旁,隔着门又摸小夏的头发又摸脸,一脸担心地说:“宝宝你有没有事啊?有没有想吐?有没有难受?”   小夏特别不好意思地轻轻挣脱自己妈妈的魔爪,说:“妈我没事,这是我们主任,姓张。”   夏母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人,歉意地朝张擐一笑,“张主任,不好意思,我们家宝宝没给你添麻烦吧?”   小夏怒目,“不要在别人面前叫我小名!”   张擐天然地对夏母这种人有好感,“您多虑了,小夏很能干”,语气客气又不失热忱。   “张主任,要不去我家坐一坐,吃点宵夜?”   张擐自然是婉拒了,说:“太谢谢您了,不过已经很晚了,您先带小夏回家休息吧。”   小夏临下车前郑重地朝张擐说了一句:“百度一下您就知道哟”。   张擐一直目送他们进小区才发动车子,小夏搂着自己的母亲,像是在赔罪又像是在撒娇,那幅画面深深地印在他的脑袋里,在回家的路上不断地在他的脑子里回现,一遍又一遍。   以至于他停车的时候遇到沈长宁都没看到,沈长宁朝他吹了个口哨。   沈长宁问:“有应酬?”   “科室聚餐,你呢?”   “哎,还能怎么,应酬呗。”   张擐敏锐地问到一丝酒味,皱眉问:“你喝酒了?”   沈长宁乖乖答道:“就喝了一点红的。”   张擐怒了,“那你喝酒了还开车?!你不怕出事吗?!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沈长宁被吼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回家了才回过神来,这小崽子,比我还小凭什么凶我!却没发现自己心里没有丝毫不舒服。   张擐也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不过仍然板着脸一直到进楼道才猛捶自己脑袋。   啊啊啊,你那么凶干嘛啊???!!!啊啊啊啊!!!      第9章      张擐在A大培训的第三天见到了他那天在图书馆看见的那一对儿中的一个,高一点,额……攻一点的那个。   那家伙原来是个老师,还是副教授,叫黎生。   黎生显然也认出张擐了,自我介绍的时候视线明显在他身上停顿了几秒,那种看同类的眼神让张擐微微有点不爽。   张擐今天车限号,下午下课后就在门口打车,一辆Q5停到他身边,车窗摇下来果然是黎生。   “张主任,这儿不好打车,捎你一段?”   张擐本来想拒绝的,不过转念一想要是一直打不到车自己就亏大了,还是默默上了车。   黎生一脸笃定张擐会上车的模样,问:“到哪儿?“   “出了大学城,你给我放在能打车的路边就成。”   “晚上一起吃个饭?”   张擐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自来熟加厚颜无耻之人,杨昊跟他比起来就是渣渣!   黎生看着张擐一脸警惕的样子,笑了,说:“虽然你确实长得不错,不过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要泡你的意思,我有爱人,你那天也看到了,我们感情很好。”   “那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张擐仍然没有放松疑虑。   “你这人怎么阴暗,我看你顺眼不成,而且大家都是一类人,聚聚嘛”。   黎生最后那句话倒是打动了张擐,从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向起,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袒露过,也没有接触过别的gay,还是有点好奇的。   黎生看到张擐不再说话知道他已经答应了,问道:”吃江浙菜行吗?”   “行,我不挑。”   到那儿了才发现已经有人在等了,那人很高,起码190的样子。   黎生相互介绍,那人朝张擐伸出手,笑得一脸灿烂,“你好,我是沈崇明。”   额,听起来怎么跟沈长宁那么像!   张擐回握,说:“我叫张擐”。   “哪个huan?”   “提手旁,加一个‘寰宇’的‘寰’不要宝盖头,擐甲执兵的‘擐’。”   “不好意思,能用手机打给我看一下吗,这个字我不太认识。”   这个字确实很多人都不认识,张擐依言拿手机打出”擐”字给沈崇明看。   沈崇明拿过张擐手机认真盯着看了一会儿,咧嘴笑道:“哦,这样写啊,好复杂,正好我把我号码给你存着啊。”   纳尼?   沈崇明在张擐手机上熟练地按出自己的号码,把自己的名字输上,然后说:“我回拨过来了,你帮我看看你的名字我有没有存错?”   然后张擐接过自己和沈崇明的手机,看了一眼,“没错,就这个”。   于是,张擐就在毫无意识且毫不反感的情况下,跟第一次见面的人完成了号码交换。   在张擐背后看不见的地方,一只手伸出来,默默地朝沈崇明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为对面的人手动点赞。   这顿饭吃得还是挺高兴的,张擐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觉得这俩人都是可交之人。特别是黎生,张擐卸下对他的防备和下意识的反感过后,发现他跟自己竟然意外地合拍。张擐话仍然不多,不过基本上都能跟黎生达到一定程度地共鸣。   就连沈崇明都打趣黎生道:“恭喜你找到你的soulmate。”   黎生嗤之以鼻,“我的整个身心都属于我们家蔡蔡好吗!”   沈崇明问:“对了,蔡蔡怎么没来?”   “他回家了,下个月才回来。”   蔡蔡应该就是那天跟黎生在一块的那个小男孩,张擐想。   吃过饭后,黎生本来准备借口不顺路让沈崇明送张擐回家的,不过沈崇明不给力地被叫回去加班。   黎生和张擐俩人幸灾乐祸。   路上,黎生问张擐:“你觉得沈崇明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几秒钟后张擐反应过来了,尼玛这黎生人模狗样的是个教授,居然还兼职拉皮条。   张擐暗自撇嘴,说:“我就说你怎么叫我一起去吃饭。”   黎生说:“我这是充分发挥社会主义的光和热,让每一个基佬都有一个美好的明天,共建和谐家园。”   张擐无语,不想跟他继续扯这个问题,转问道黎生跟蔡蔡的情史。   黎生倒是事无巨细地说了,蔡蔡全名叫蔡城,是黎生手下的研究生,大一开学典礼的时候黎生对他一见钟情,经过一年多锲而不舍的追求终于抱得“美人”归,并在大四的时候用各种方法怂恿蔡城考自己的研究生。大四一毕业又使上种种手段,两人的关系”意外”地被蔡城父母发现,去跪了半个月后,蔡城父母无奈地接受了他们的事情。   黎生只说个大概,几句话就带过了,但是此刻张擐对他的敬仰之情绝对比那滔滔江水还要汹涌澎湃人才啊!妥妥的人才!   “你这样专断霸权蔡城没有意见?”   “切,你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用尽各种手段得到他啊,不然你喜欢个什么劲儿!”   张擐被黎生这句话弄得哑口无言,他直觉不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到张擐小区时已经很晚了,他也没邀请黎生上楼坐,只是叫他回家开车慢点。   黎生邪气地一笑,“小媳妇儿,要不跟爷回家暖床?”   张擐连跟他说再见的欲望都没有了,斜了黎生一眼后就往家走,剩下黎生在身后哈哈大笑。   回家一开门大宁宁就绕到他的脚边转来转去,像在欢迎他回家,张擐忍不住笑容,把它抱起来,然后抱着猫下楼去扔早上忘扔的垃圾。   扔完了正准备上楼,余光发现有一个人搀着另一个人往这边走,他直觉那是沈长宁,走近一看,被扶着那个果然是,看起来是喝醉了。   他赶紧去帮着扶,那送沈长宁回家的小伙儿极有眼色,完全没问张擐是谁,只是熟络的说:“沈总今儿喝得有点多”。   张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嗯了一声,他怀里还有猫呢,其实也只有一只手使得上劲儿,俩人把死沉的沈长宁弄上楼都出了一身汗。   那小伙儿轻车熟路地到了门口,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再齐心协力把沈长宁弄到床上。   然后俩人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小伙儿朝张擐憨厚一笑,说:“大哥你好,我叫赵闻涛,是沈总的秘书”。   张擐说:“你好,真是太谢谢你了。”   赵闻涛说:“没事,那大哥我先走了啊。”   “好,你先走吧,我先看看怕他待会儿会吐。”要是这么走了张擐肯定不放心。   赵闻涛果然是做秘书的,直觉这个人没有危险,于是面不改色,仍然是一脸憨厚地笑着说:“好,那我先走了啊”。   门被关上,张擐才开始有点尴尬,他站在沈长宁纤尘不染几乎就像样板房一样的客厅里,怀里大宁宁乖乖地舔他的手。   他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不妥当?   但接踵而来的却是强烈的激动感!   他!居然!在!沈长宁!家里!家里!   他不敢坐又不敢走动,就那么站着把沈长宁客厅每一个角落都视奸了个遍。   原来他家的电视是这个牌子,我要不要也换一个?   这个沙发看起来好舒服的样子,好想躺一躺!   男神家的杯子原来长这样!好想拿一个回家啊有木有!   张擐进行完剧烈的烧脑活动,呼吸急促,瞳孔放大,满脸通红。   冷静了一会儿,他把外套脱下来对折,放在沙发边的地上,然后把大宁宁放在上边。   摸着大宁宁的头说:“乖乖的就在这儿不许乱动啊,不要给人添乱知不知道”。   张擐站在卧室门口,手伸出去又放下来,满手心都是汗,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沈长宁睡的很沉,还有一点轻轻的呼噜声,眉拧着不知道是不是难受。   张擐走到床边,就站在那里一眼不眨地看着沈长宁的脸,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灯光有点昏暗,一切都很安静,他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窗外的汽车过路的声音,最后又一切归于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张擐笑了,虽然笑容很淡。   宠物店的小妹总是跟自己的小姐妹说,我们这儿有个客人抱着猫的样子温柔得像要把人都融化了。   她不知道,那个客人看着另外一个人的表情比抱着猫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温柔千倍万倍。   眼睛里像是有星辰,又像是有大海。   张擐帮沈长宁把鞋袜和衣裤脱掉,然后打水帮他擦了身上,盖好被子,最后冷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最后抱着大宁宁回了家。   刚刚那一瞬间,他终于想到了,黎生说得不对,爱一个人不仅仅是占有,爱一个人有千般万般模样。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那一晚张擐睡得很沉,满心轻松,一夜无梦。   第二天他精力充沛地起床,一出卧室门就一眼看到桌上放着的那个杯子,整个面部神经都在抽搐。   他恨不得把自己手给剁了,怎么这么贱!   然后开心的拿着昨晚顺回家的杯子倒水喝,还一口气喝了三杯,真甜。   沈长宁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赞赏地拍了拍赵闻涛的肩,说:“小伙子,有进步啊,这次还知道给我收拾收拾。”   赵闻涛是个诚实的小伙儿,实话实说:“不是我,我把你送回家就走了,是你的朋友,嗯…跟我差不多高,皮肤很白,他抱了一只猫。”   原来是张擐,沈长宁想。      第10章      张擐这几天都跟黎生厮混在一起,天天一块儿吃晚饭,不过在张擐的强烈反对下,黎生没有再叫沈崇明。   “你真的对崇明没兴趣?人要什么有什么,上等货色。”   张擐严肃道:“我真的没有感觉,你别乱来,对人家也不好”。   黎生看到张擐这样知道没戏了,耸耸肩,说:“好吧好吧,这么好的对象你都不考虑,啧啧啧难不成你有喜欢的人?”   然后看到张擐那一脸便秘的样子,哈哈大笑,“难道真被我说中了?”   张擐不想回应但也不想骗黎生,于是就不说话。   黎生一直在那儿笑,“怎么?还没搞定?说说哥哥我给你参谋参谋!”   张擐仍然不搭理他,突然电话响了,一看,沈长宁。   一接通沈长宁的声音就传过来,“晚上一块儿吃饭啊?”   张擐搞不清楚为什么突然要约他吃饭,问:“啊?吃什么饭?”   沈长宁继续问:“你晚上有事?”   “没有啊。”   “你现在跟哪儿呢?”   “ A大。”   “成,你今儿限号是吧,你在那儿等我我来接你”,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   张擐发现一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起吃饭。   黎生挤眉弄眼,八卦兮兮地问:“那谁?就他啊!”   纳尼?   张擐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满脸惊恐,说:“你怎么知道?”   黎生一脸得色,说:“你平时看起来倒是猴精猴精的,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就像个呆逼!”   张擐气自己怎么这么不懂掩饰,纠结了一会儿只能认命地叹气,说:“你别跟别人说啊!”随后又说:“他说一起吃饭,我晚上不跟你一块儿吃了。”   黎生反对,“这有什么,我跟你们一块儿嘛。”   张擐想着有另外一个人应该不会太尴尬,不过仍然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别乱说话表现出什么来啊”。   “没问题,相信我”。   沈长宁到A大门口的时候,张擐和黎生已经在那儿等他了,黎生为了多角度地观察张擐的爱慕对象,撒谎说车保养去了。   沈长宁朝张擐按了按喇叭,张擐还没动呢,黎生倒是把手搭在张擐肩上半推着他朝车子走。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能真的是存在微妙的差异的,张擐跟杨昊十多年的交情都没有习惯跟他身体触碰,反而是跟黎生没厮混两天倒是已经习惯了他不时的接触。”   张擐给黎生介绍:“黎生,这是我高中的学长沈长宁”。   然后轮到介绍黎生的时候他死活不知道该叫沈长宁什么,直接叫名字是不是不太好?难道叫沈哥?   没办法只好直接说:“这是黎生,A大老师,待会跟我们一块儿吃饭行吗?”黎生意味深长地看他笑。   沈长宁自然是说没问题,然后跟黎生自然地打了个招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顿了一两分钟才启动车子。   沈长宁问:“吃什么?”   黎生说:“鱼吃吗?我家附近有一家梭边鱼还不错。”   剩下俩人都没意见。   沈长宁觉得有点奇怪,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自认为已经对张擐有了一定的了解,张擐是个特别宅特别不喜欢交际的一个人,也没听说他在这个城市还有什么朋友,怎么突然冒出来个黎生。   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黎生跟张擐倒是完全没有感觉到沈长宁这些小心思,俩人也都没说话,三个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到了吃饭的地方。   吃饭的时候,沈长宁为了套出黎生的底细,一个劲儿地跟他聊天,黎生也为了打探沈长宁的信息各种试探,两个人各怀鬼胎谈得风生水起。   张擐本来话就不多,倒也不觉得尴尬,偶尔提到他的时候说两句,大多数时候都在吃鱼。   没一会儿黎生的电话响了,是蔡城。   “喂,宝宝。”   “嗯,跟外边吃饭呢。”   “新交的朋友,你不认识,下次再带你来认人啊。”   “宝宝,票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那你别买了,我回去就给你订。”   “嗯好,快去吃饭,帮我给伯父伯母带好。”   黎生有心震一下沈长宁,这通电话打得比平时缠绵N倍,一口一个宝宝,语气温柔得不行。   沈长宁一脸羡慕,说:“你跟你女朋友感情真好!”   黎生直接回道:“我没女朋友,他是我男朋友。”   沈长宁刚喝进去的茶好不容易忍住没喷出来,但是却流得自己胸口到处都是,还呛着了一直止不住咳嗽。   张擐忙递纸巾给沈长宁,无奈地看了黎生一眼,他就知道这人肯定会出幺蛾子。   黎生装作吃惊的样子,说:“沈先生,我听张擐说你也是受过中国一流学府教育的高等人才,难道还歧视我们同性恋?”   沈长宁还呛着呢,说不了话,只能冲黎生一直摇手。   接下来沈长宁和黎生似乎都没怎么受影响,继续刚才的聊天,只不过那气氛连向来后知后觉的张擐都觉得诡异。   吃过饭往外走的时候,黎生又是紧紧挨着张擐,说:“我家就在后边,你要不今晚去我家住?反正你明儿还继续培训”。   沈长宁听到如临大敌,赶紧把张擐一把拉过来,认真道:“他还要回家喂猫呢是吧,不是猫该饿死了。”   张擐本来就没打算去黎生家住,告了别就跟沈长宁上车。   黎生倒是无所谓,踢踢踏踏地就走了。   张擐其实就是面上淡定,心里慌得不行,他怕沈长宁会因为黎生而联想到自己,如果再爆发一下想象力联想到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胸口都紧张得发疼。   沈长宁倒是没说别的,一直跟张擐讲自己工作上的好玩的事情,张擐慢慢放松,听到好笑处笑得还停不下来,他发现沈长宁一本正经地讲明明很逗的事情的时候真的超级搞笑,也不知道他是在笑听到的故事多一点还是笑沈长宁这样子多一点。   沈长宁突然话锋一转,问:“你跟那个黎生怎么这么熟?”   来了来了,张擐进入一级警备状态,慢慢吞吞地斟酌着开口:“之前就见过,然后这次培训正好又遇到。”   “那就是认识不久?”   张擐察觉到沈长宁对黎生的敌意,比起让沈长宁对自己产生怀疑,他更怕沈长宁因为黎生的性向而反感,立马为黎生辩护道:“黎生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是人真的不错,你不要因为他的…取向…就歧视他”,越说到后边声音越低。   沈长宁完全都没想到这茬,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紧张又面容郑重地看着自己,明明是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男人,甚至连身高都跟自己差不多,他却总有一种看弟弟的心情。他已经完全想不起自己最开始决定接触张擐的本意,只想着这小孩在这里孤苦无依的,自己应该多照应一点。   忍不住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怕你被人骗,关他喜欢男的女的什么事”。   张擐尴尬了,不好意思地说:“我有什么值得骗的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沈长宁他突然间有一种在养儿子的感觉,好想冲这个呆瓜吼一句,那是个基佬啊!你值得骗色啊骗色!小伙子!   沈长宁冷静了一下,说:“反正注意点总是没错的”。   张擐没接嘴,突然收到黎生的短信,“这哥们比我家对面那电线杆还直,兄弟珍重”。   张擐看着屏幕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后来还笑了一声,沈长宁也不知道又怎么发现了,问:“怎么了你?”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就又没接嘴,转过脸望着窗外,只留一个后脑勺给沈长宁。   沈长宁又想气又想笑,哟呵这小子脾气见长啊,之前以为是个软馒头没想到小脾气还不少。   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张擐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退去的树木,不知道它们在这儿又站了多少年,会不会也像人一样会觉得无聊会觉得孤独。   他人生当中第一次突然间特别有喝酒的欲望,但显然沈长宁绝不会是个好对象。   他给黎生发短信,“喝酒吗?”   没过几分钟回信就来了,“来我家吧,我酒柜里有好多小美人。”   张擐之前跟黎生聊天的时候知道了黎生是个狂热的葡萄酒爱好者,也不吃惊,回复道:“等我回家喂猫”。   沈长宁边开车边不时往旁边扫一眼,旁边的人一直抱着手机,看那样子是在跟谁发短信,连头也不抬。   心里怎么那么不是滋味,然后一个红灯,沈长宁故意踩了一脚重刹车。   张擐被吓了一跳,手机都掉了,也没顾得捡,立马朝沈长宁问道:“你没事吧?”语气急切。   沈长宁看着张擐那紧张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顿时通体舒畅,淡定地说:“没事,你手机掉了。”   下车的时候,沈长宁说:“那天晚上谢谢你了?”   “哪天?”   沈长宁冲他挑挑眉,张擐突然反应过来那晚上他还给沈长宁脱了衣服,扒了裤子,耳朵一下子通红,甩下句不客气就匆忙逃下了车。   像只兔子,沈长宁想。   到家后张擐先给大宁宁喂吃的,换了猫砂,等过了限号时间后就开车出门。   黎生家出奇的大,快200平的大复式,装修风格简单但温暖,暖咖色的主色调。   张擐其实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明明跟黎生认识不到半个月,但是这种老友一般的熟稔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问:“我觉得我们俩是不是熟得太快了?”   黎生问:“怎么个快法?”   张擐说:“你看才几天我就登堂入室跟你一块儿喝酒。”   黎生回答:“人与人之间都是有气场差异的,有的人天生就合得来,有的人就算在一起一辈子也是鸡飞狗跳,况且你不觉得你什么都要找原因很累也很没意义吗?”   好吧,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黎生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问:“红葡萄酒行吗?”   “我不懂,听你的。”   黎生倒了两杯,递了一杯给张擐。   他先摇了摇杯,闻了下感觉香味还没有打开,准备放会儿再喝,抬头一看张擐已经把杯里的酒全喝了,还在倒第二杯,他顿时肉痛得想跳脚。   那感觉,就跟养了十多年如花似玉的女儿被王麻子给玷污了一样,尼玛我的西施佳雅啊!   黎生一把把酒瓶从张擐手里夺过来,重新从酒柜里拿了瓶四玫瑰还拿杯子接了点冰块,一起递给张擐,“这个适合你”。   张擐无语,控诉道:“小气”。   黎生说:“要是再看你这么喝一次我都要爆血管了,哎哎哎,跟你这酒盲说不通。”   张擐倒是无所谓,换了杯子接着倒酒,还是一口闷,喝完说:”这个比刚刚那个好喝多了嘛”。   黎生感觉自己脑门上的青筋直跳,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才忍住了把张擐剁了的心。   还好张擐换了话题,问:“你怎么买这么大房子?”   “我当时也没想买这么大的,不过菜菜喜欢复式,离A大近的比较合适的就只有这儿了。”   张擐觉得黎生一定是得了一种叫做三分钟不秀恩爱就会死的病,绝症晚期的那种。   “你那天说你们跟蔡城他爸妈出柜了,那你爸妈呢?”   黎生把鼻子埋进杯口,深吸一口气,能隐隐闻到一点果香还有胡椒的味道,但是香气还是很紧,没打开。   “他们啊?我早八百辈子上大学的时候就跟他们说我只喜欢男的,当时他们还带我去看医生,不过这么多年抗争他们早就接受了,有个伴儿总比我以后孤寡一生,无儿无女,老死在家中都长蛆了才被人发现好吧。”   黎生想到自己母亲那样子,好笑道:“你不知道我妈特逗,第一次带蔡蔡回家的时候她像看到救世主一样,还偷偷跟我说找个小的好,我以后老了他还有劲儿照顾我。”   张擐的心情经历了从伤感到恶心到羡慕到感动的一系列变化,最终化作一句“真好”。   黎生斜他一眼,说:“那可不,不过你都是自找的,自己作死,喜欢谁不好去喜欢个直男,还笔直笔直的那种。”   张擐叹气,说:“这哪儿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   黎生好奇,问:“对了,你到底怎么喜欢上那棵电线杆的?”   “那有为什么,见到就喜欢了,然后就越来越喜欢。”   “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一下学期吧,四五月份的样子。”   “什什什么?”黎生完全被惊悚到了,“你是说你默默地喜欢一个直男喜欢了十多年,而且他一点都没发现?!!!”   “他为什么会发现,前几个月他才刚刚认识我。”   黎生实在没忍住按了按太阳穴,连话都不想说了。   张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我曾经以为他的女神应该是新垣结衣、堀北真希什么的,再不济什么苍井空也行啊,但我真没想到他最喜欢的日本女人居然是近藤麻理惠”。   “那是谁?”   “日本收纳女王。”   黎生默默掏出手机百度一下,然后:“……”。   “真正接触过后我发现他完全不是我以前想象中的样子,几乎是南辕北辙,每次我一个人的时候都觉得好像不再喜欢他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可一看到却还是会很心动很心动。”   张擐已经一个人干掉了快两瓶四玫瑰,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太久太久,就像蓄了太久的水库,一旦开阀就怎么也止不住。   “你知道吗我像个变态一样偷偷留了好多他的东西,哈哈哈他们照毕业照的时候,我还去洗照片那儿装了一出失恋,要到了一张他们班的毕业照。”   “有一次我放学跟在他后边,他跟别人打闹书包掉地上散了,捡的时候忘记了一根笔,然后我就偷偷捡起来带回家。”   “对了,我大学的时候还偷偷去他们学校偷窥他来着,可是在他们宿舍楼下守了两天也没有见到他。”   “前段时间我还看到他带女朋友回家了,一晚上都没有出来,可是后来他又说他没有女朋友。”   张擐的脸红红的,眼睛红红的,连鼻子也是红红的,一直在说一直在说,基本上都是关于沈长宁的片段,毫无逻辑。   甚至,其中连另外一个人都没有。   黎生一直安静地听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吗?”   对面的男人笑了,“然后呢?”   “也许是可以在一起的啊?”   “再然后呢?”   黎生一时语塞,张擐也不管,接着说:“然后去向父母抗争出柜,一通天翻地覆的折腾后,父母终于勉强接受,然后呢,我们俩一起生活,小心翼翼地避开周围的人但还是很可能被发现,有的人会接受有的人会排斥,有的人还会因此恨我们,有可能还会被同事知道,连工作都会受影响,再然后呢?”   张擐无意识地转动手里的杯子,继续说:“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觉得是忍受,我只是,不愿意而已。”   “我不愿意让他过这样的生活,他明明可以简简单单地过这一生,我不愿意仅仅是因为我想要他,就让他遭受那些他原本完全没必要经历的白眼和磨难。”   张擐看着黎生的眼睛,笑着说:“你不知道,就算是他想要天上的月亮,估计我都会为他借梯子够一够的。”      第11章      张擐人生中的第一场宿醉献给了黎生,等他第二天从客房床上爬起来时,感觉全身像被卡车碾过一样,强撑着跟还在睡的黎生打招呼,说把车留在这儿下次来开。   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冲他摇了摇。   张擐强忍着从楼下打车回家,从小区门口进去的那两百米的路程走得他快要死了,摇摇晃晃的,还直泛恶心。   他想,他再喝醉就是煞笔。   等他慢吞吞的摇到楼下时正好看到沈长宁在往后背箱里放东西,看到张擐一脸煞白,无精打采的样子,疑惑问:“昨晚干嘛了你?”   张擐觉得连说话都要好不容易提起力气,“喝醉了”。   沈长宁无语,“你不是跟我一块回家的嘛,还能再出门浪?”看到张擐连说话都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出来,“算了算了,你今天跟我们一起去山庄玩吧,你就在那儿睡,不是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张擐有心拒绝,可还没等被酒精影响的脑子转过劲儿来,就已经被沈长宁推到副驾上坐好,系上了安全带。   等沈长宁正准备启动车的时候,张擐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冲沈长宁急喊一声:“猫!”   就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得亏沈长宁反应快,拿走张擐握在手里的钥匙,无奈说:“我去喂行了吧”。   等到沈长宁喂完猫,接好水,屏住呼吸铲了屎,洗了四遍手后下楼,发现张擐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他不知道怎么就想笑,默默从后排拿了毯子给张擐盖上。   等张擐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快一个小时,不知为什么感觉更累了,他靠着门眼睛看着沈长宁握住方向盘的手。   心想,沈长宁的手好难看啊,怎么这么多倒刺。   沈长宁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醒了,问:“饿了吗?”   张擐答:“还成,咱们去哪儿啊?”   “久岩,应该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   “要我替你会儿吗?”张擐好心建议。   “可别,您老歇着吧”,沈长宁驶离主路进入服务区,张擐跟着他下车不过没有一起去洗手间,反而去了便利店买了几个橙子,然后去洗了手。   等沈长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张擐坐在座位上剥橙子,看到他过来就从袋子里递了一个给他。   张擐是怕沈长宁洁癖又犯才拿一个完整的给他,没想到沈长宁直接拿走了自己手里已经剥好的那个,然后也不掰开,像吃苹果那样两、三口就吃了。   张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车又开上主路,脸都还在发烫,偏偏沈长宁又说:“再给我一瓣”。   给?怎么给?   张擐转过头,沈长宁见没反应又提醒说:“橙子”,还把脸微微冲张擐那边张开嘴巴,眼睛却还是一直保留向前。   张擐默默把手里掰下来的一瓣橙子递到沈长宁嘴边,离得有点远,沈长宁朝前一咬,唇不小心擦过张擐的指尖。   轰!张擐觉得自己被突然加热到40度,就算没看镜子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脸上肯定一片滚烫,他忙把脸朝窗外,指上刚刚碰到那个地方像是每个细胞都长了眼睛,敏感得不可思议。   只有身边那个二愣子,一边大口嚼一边口齿不清的说:“好吃,再给我来一瓣”。   等到山庄的时候沈长宁的朋友都已经到了,还支起了桌子打麻将,看到沈长宁进来有一个人连忙朝他招手:“宁子,快来快来,替我会儿。”   “怎么了这是?”沈长宁奇怪,这人不是轻伤不下桌吗?   坐对面那人忍不住笑,“他今天连续放了好几发杠上炮,刚刚还一炮三响。”   沈长宁先指着张擐说,“这是我学弟,叫张擐”,然后又一一把众人介绍给张擐,一直叫沈长宁替他那人叫张旺,坐他对面那人叫陈倍峰,除了打麻将的四个人以外,还有三个女生坐在旁边的茶几那里。   沈长宁一圈儿介绍完也不理一直叫他上桌的张旺,自顾自地带着张擐坐在茶几边,开始猛吃水果。   其中有一个叫李盛男的女孩一看他这样,哈哈哈笑个不停,“沈长宁,你还没媳妇儿呢?”   说完也不等沈长宁回答,又说:“哎,懒死你,什么时候才能有人给你削水果吃啊?”   沈长宁把桌上的水果吃了个遍,才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回击:“您别光顾着我啊,我看你也缓不到哪儿去”。   李盛男也不理他,转过去跟张擐说话,“你的huan字是焕发的焕吗?”   “不是,是擐甲执兵的‘擐’,提手旁,加一个‘寰宇’的‘寰’不要宝盖头。”   “哇,听起来好复杂好有文化的样子啊!”   李盛男那故作小女生崇拜的样子差点没噎死沈长宁,拆台说:“李秋水你能别这么恶心吗?我这兄弟小你六岁呢,少打他主意啊”。   李盛男翻个白眼,“还不兴让人抱两块金砖啊!”   张擐向来不知道怎么应付女性,李盛男一直问他也不好意思不回答,甚至不好意思骗人,一去一来,到下午快吃饭的时候基本上老底都被李盛男抖了个干净。   沈长宁有心想救他与水火,不幸被人连拖带拽弄上麻将桌,然后接连放炮,把钱包里的现金输个干净。   散场时其他几个人都冲沈长宁笑着作揖,“谢沈总扶贫。”   沈长宁倒是无所谓,他打得一手臭牌,都输麻木了,无奈说:“哎,散给你们这帮灾星”。   李盛男在那边幸灾乐祸,“多谢沈老板请客”,他们一帮人出来玩历来是用赢得钱付费。张擐趁沈长宁落在人群后边的时候走过去,问:“没有现金你会不会不方便,如果要的话我这里有”。   沈长宁大笑着揽上张擐肩膀,“那回去的过路费就指着你罩我了啊。”   边说边揽着他往前走,张擐必须花全部的力气才能控制住不让自己的不自然太明显。   偏偏沈长宁还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问他:“你对李秋水……不,李盛男有好感没,虽然她年纪是比你稍微大了点,不过人绝对靠谱,如果你不在意年纪这个事情的话。”   急急急!!!!!!暗恋多年的对象突然给你介绍女朋友怎么办?   不过显然张擐以前肯定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否则不会在这一刻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顿了差不多半分钟才回答:“李姐很好,我也不是在意年龄,只是觉得我们俩性格不是很合适”。   沈长宁显然也是觉得这俩人不像是会擦出什么火花的样子,也就问那么一句,就转开了话题。   张擐边跟他说话边想,人的心怎么可以承载这么多不同的感受,又痛又难过又发酸又发涩又有一点无可奈何的想笑。   像是揉碎了又展开的纸。   沈长宁他们一帮人都是能喝酒的,吃饭的时候开了3瓶葡萄酒,后来还要了两壶山庄自酿的米酒,不过张擐没喝,昨晚上宿醉他实在是喝够了。   他坐在沈长宁旁边,经过一个下午的接触大家也都知道他属于不怎么说话的那种人,他安静地吃自己的,一边努力克制一边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看沈长宁,看他哪个菜多夹了几次,看他又只顾着喝酒不吃菜,看他光挑着肉吃不吃青菜。   他转动桌上盛菜的玻璃盘时,总是下意识地在沈长宁喝完酒、说完话后,正好把他喜欢的那几个菜转到他面前,看到沈长宁果然夹了那几个菜后,像是达成了什么不得了的成就,那快乐隐秘而又小心翼翼。   后来大家都喝嗨了,让人上了山庄自酿的糯米酒,嚷嚷着要玩游戏,沈长宁说:“张擐就不喝了,他昨晚上才喝多。”   李盛男拍桌子,“不行,人多才好玩。”   其他人也跟着不答应,张擐也觉得自己再推脱太扫兴,笑着说:“那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李盛男让服务员把桌子收干净,宣布游戏规则:“这个游戏叫做‘我做过什么你绝对没有做过’,桌上的瓶子转到谁,谁就得说一件自己做过但你觉得别人没做过的事情,如果有另外的人也做过,那说的那个人就得自罚三杯,如果确实别人都没有做过,那剩下的人各自喝一杯”。   一说完,真是一片哀鸿遍野,张旺控诉得最大声:“李秋水,你从哪儿学来这么没有节操的游戏”。   李盛男从包里拿出一个沙漏,继续说:“这个沙漏的时间是十秒,转到的人必须在十秒内说出来,否则喝十杯”。   这个游戏开始的画风还是挺正常的,基本上每个转到的人都能有说的,比如我跑过三十公里,我连续开刀十八个小时,我考过全省第一不过是在小学等等。   没转到的人只有一杯接一杯的喝,张擐算了下,他一次都没转到却已经喝了七八杯,不过苍天可怜终于转到他让他躲过一轮,他急忙把自己早就想好的答案抛出去,“我会背《道德经》全本”。   收获惊叹声无数。   后来基本上每个人早就想好的回答都已经说完了,这次转到陈倍峰,在沙漏几乎要落下最后一粒沙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答案,“我被甩过四次”,说完还大舒一口气,面色兴奋以为又逃过一劫。   不过还没等陈倍峰高兴完,张旺就激动得大拍桌子,“老子被甩过六次,哈哈哈你给我喝!”   剩下的人都快笑喷了,从那以后整个游戏就完全向无下限的画风急转,这都是一帮一直一起玩儿惯了的人,疯得不得了。   有女生说小时候学男生站着尿尿过,有人说自己高中还尿床,有男生说小时候跟电视学和其他小男生接吻。   真是一个比一个没节操,张擐一直在等瓶子转到沈长宁,想看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囧事,可没等到沈长宁遭殃自己就先中招了,想好的回答都说过了,看着沙漏里的沙一点一点落下,心里着急得不行脑子却是空白的。   后来他脑子一热,话没过脑子就先说出口,“我没谈过恋爱”。   众人都愣了,然后一阵爆笑,“哈哈哈哈小处男”。   张擐说完才过脑子反应过来,糗得不行,不过万幸的是没有说出更不该说的话。   酒基本上喝完了,大家也准备散了。   沈长宁喝得不少,不过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搭上张擐的肩膀,“走,小处男,我俩睡一屋”。   张擐脸一下子就红了,别人说那三个字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偏偏沈长宁一说就像语气里都长满了小勾子,勾得人皮肤都发痒。   沈长宁一直在想张擐为什么还没谈恋爱,虽然他并不是个八卦的人,但是这事儿确实让他有点匪夷所思,张擐条件不差,无论长相还是工作,要找对象绝对不难。   “一直没遇到合适的?”   “算是吧!”   “嘿”,沈长宁乐了,“什么叫算是吧”。   张擐没有回答,他跟沈长宁并肩走在去房间的路上,这是条穿过竹林的小路,一路蜿蜿蜒蜒,晚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还有远处人群隐隐约约传来的笑声,张擐心想要是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   沈长宁见张擐没动静,又问:“有喜欢的人?”   张擐转过脸看着沈长宁,沈长宁像是察觉到视线也转过头来,目光相碰,张擐突然改变了原本想否认的念头。   他回过头看着前方影影绰绰的灯光,回道:“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实在太过美好,还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沈长宁没有再说话。   张擐想,这可能是这辈子沈长宁最接近他心意的时刻了。   千般不愿,房间也很快就到了,张擐早上出门在黎生家洗过澡,加上某些不想说的原因,刷了牙冲过脚就上床躺着了。沈长宁在浴室里冲澡,卫生间隔音很好,但张擐觉得自己满脑子好像都是水声。   他觉得自己今天身上的温度肯定比平时高好几度,不是怎么会这么热,喝了整整一瓶水,又把空调调到20度才觉得稍微好点。   沈长宁一出卫生间就被冷够呛,“年轻人不要这么贪凉,当心感冒”,边说还边把空调调到24度。   两人都在床上躺着,不知怎么气氛突然有点尴尬,其实他们俩也是最近才开始熟起来的,要说共同话题还真不多,张擐装作玩手机的样子拿着手机点过来点过去,可是天知道他的手机里连个消消乐都没有。   沈长宁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张擐”。   张擐抬起头一脸懵B。   “真要有喜欢的人就大胆去追,男子汉大丈夫怕啥”,说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一个诡异的可能性,几经纠结才问出口:“真有什么也不要讳疾忌医”,一边说眼神还一边往张擐下半身扫。   张擐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手机一放,火速躺下,被子蒙头,背朝沈长宁,吐出两个字“睡了”。   留下沈长宁,“……”。      第12章      沈长宁第二天睁开眼,想从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拿手机看看几点了,一转身就愣住了。   一双大长腿出现在他眼前,小腿修长大腿紧实,线条无一处不美,简直是照着沈长宁心中最完美的腿型长的。   资深腿控沈长宁差点没飙鼻血,本来早上就很精神的小兄弟更精神了。   愣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那居然是张擐的腿!!!!   这操蛋的人生!沈长宁边夹着腿往厕所跑边想。   回去的路上沈长宁一反常态的沉默,每次看到张擐那双大长腿就在他眼前晃啊晃,他觉得心好累。   张擐还想着哪天回请沈长宁吃饭来着,没想到一上班就突然被调去出差,回来就开始推进一项重点工作,基本上每天都要一两点才回家,要不是家里还有大宁宁他几乎都想睡在办公室。   不过,有天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张擐带着小夏代表单位去医院看望一位刚手术的同事时,居然遇到了李盛男,她是个外科医生,而且她居然是小夏的小姨。   世界真小。   工作时候的李盛男跟那天的状态很不一样,话少而且高冷,小夏怕她怕得要死,跟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小很多。   李盛男看到小夏这样子忍不住皱眉,“你这小子我又不会吃了你,也不看看每年谁给你的红包最厚”。   小夏嗫嚅,“我没…没怕你”。   张擐出声解救了小夏,“没想到李姐居然是医生”。   李盛男无语,“能不能不要叫我李姐,土死了好吗”。   还没等张擐回话,李盛男就被急急忙忙的护士叫走了。   李盛男一走,小夏立马恢复活泼,“主任,你怎么认识我小姨啊?”   “朋友的朋友”。   “哇塞,我小姨可猛了,学武功的哟,一个人单挑四个壮汉哟”,小夏的脸上与有荣焉。   张擐觉得好笑,“那你怎么那么怕她?”   小夏瞬间变成苦瓜脸,“你不知道她手劲儿可大了,随便拍我一下那手印儿能留一个礼拜”,说着又笑起来,说:“不过我小姨可牛掰了,我们家只有她镇得住场子,我舅那帮人只怕她,我最崇拜的人就是她了,侠!肝!义!胆!”   后边那四个字小夏说得抑扬顿挫,张擐觉得好玩极了,附和说:“我也觉得她很好”。   小夏眼珠子一转,问:“主任,你不会想当我的小姨夫吧”。   张擐觉得他这脑子转得压根儿跟不上面前这个小伙子。   偏偏这个脑子转得很快的小伙子还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正中红心,贱兮兮地压低声音说“安啦安啦,我挺你的啦!”   张擐无力地看他一眼,不想再跟他多说话。   等张擐这一阵儿闲下来才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见到沈长宁了,有两天晚上他借着送水果之名去敲沈长宁的门,两次都十一点了沈长宁居然都不在家。   还没等沈长宁寻摸到去哪里打听沈长宁的消息,就在楼下碰到了赵闻涛,沈长宁的秘书,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   张擐想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口:“你们沈总最近是不是出差了?”   赵闻涛面露难色,好一会儿才回答说:“我们公司最近有点忙,具体的还是等沈总告诉您吧”。   张擐也不好为难他,当秘书的肯定不敢乱说话,但是赵闻涛刚刚的那个表情让张擐断定,沈长宁肯定是遇到事情了,而且肯定是不小的事情。   第二天张擐托对口企业的同事帮打听了一下沈长宁公司的事情,没等下班就收到了回复。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沈长宁他们公司是个小公司,注册资本才三百万,这次筹划很久终于跟政府搭上线接到一个上两千万的项目,然后政府这边预付款一付,有个合伙人直接卷款跑了,一点流水都不剩,现在公司正在跟各种银行谈贷款,但是估计很悬。   那个同事说完还顺便评价了一下另一个合伙人,“他们那个沈总脑子是个石头脑子吧,跟人一块做生意连个起码的防备心都没有。”   张擐在心里附和,对就是个猪脑子!   可是张擐这个脑子明显比猪脑子都不如!立马周末回老家把爸妈留给他的房子挂中介出售,又把股票基金什么的全部赎回。   由于房子出手急被压价得厉害,最后卖了全部身家七七八八加起来凑了个150万,他本来还想连车都卖了,没想到一咨询他小二十万买的车现在才过一年就只能卖个几万块,他想想还是算了,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可是150万一到卡里趴着张擐才开始犯愁,他不知道该怎么给沈长宁!   他俩现在这关系如果他直接把钱给沈长宁估计沈长宁不会收,而且太可疑了。   他又想能不能通过李盛男给沈长宁,念头刚起就被压下去。   张擐纠结了两天,终于还是在一整晚辗转反侧后约了李盛男出来,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他暗恋沈长宁这件事情,除了被黎生发现以外,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一想到要主动把这件事剖析给别人看,那感觉害怕又尴尬。   偏偏又别无他法。   为什么找李盛男,张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李盛男开的车是911,拿出个一百多万支援沈长宁绝对不算大事,而且他们的交情也会让这件事情看起来正常。   张擐约的地方是在李盛男医院附近的咖啡店,见面他直接切入正题,把卡拿出来放到李盛男面前,眼睛看着对面的咖啡杯,说:“李姐,这里边是150万,密码六个0,你能不能帮我给沈长宁,就说是你借给他的。”   李盛男还以为张擐是对她有点意思今天才约她出来,出门还捯饬半天,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节奏。   饶是她算反应很快的人也愣了好一会儿,但反应过来后眼神不自觉地带着悲悯。   李盛男什么都没有问,把卡收到包里,说:“放心,我肯定给你带到”。   然后两个人有的没的闲扯了一会儿,后来李盛男赶着下午上班先走,经过张擐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下来,问:“真的不告诉他吗?”   张擐面色平静,眼神无比坚定,“不用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远都不知道。”   李盛男下午坐在办公室,眼睛忍不住一直去看刚刚张擐给他的那张卡,她是一个连亲情都不太信任的人,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张擐这种人,可以在暗处为一个人付出自己所有,而仅仅只是因为所谓的爱恋。   她觉得震惊又难过,佩服又嫉妒。   沈长宁的事情其实她早就知道了,虽说他们十多年的交情,沈长宁问她借钱她肯定会借,但是绝对没想过像张擐这样主动去给,原本她觉得自己这种做法是符合常规的,但这一刻她突然有点怀疑,符合常规就是对的吗?   不过,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成为张擐这样的人。   李盛男给自己老爹秘书打电话,让转350万到发过去的卡里,下楼在大厅里看到ATM机,还一下子心血来潮去把卡的密码改成了6个2。   等她到沈长宁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沈长宁确实憔悴了不少,衬衣皱皱的,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刮了,不过看到她居然还能笑出来。   她制止了沈长宁想起身给她倒水的打算,坐到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直接说正事。   “这是500万,密码6个2,算我借你的,你得给我付利息,双倍!”   沈长宁明显没想到是这出,激动得冲过来给李盛男一个熊抱,高兴地说:“李秋水你真是太给力了,我爱你么么么么么哒!”   沈长宁自己筹到了快1000万,加上这500万,目前在建的项目基本能撑一阵儿,剩下就可以慢慢来了,这个公司是沈长宁一手创办的,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让它死了。   李盛男看沈长宁实在是忙,办公桌上合同堆了一大摞,也不想耽误他工作,没说两句就走了。   在等电梯的时候她越想越是气不过,怎么好白菜特么的都被猪拱了!这种好男人怎么就不能是老子的!   电梯旁边的宣传栏贴着沈长宁的照片,李盛男看到沈长宁的脸越看越觉得讨厌,她拿出口红给沈长宁的照片画得稀里糊涂,一管口红都用完都还不解气。   她又返回冲到沈长宁的办公室,沈长宁一听那气势汹汹的高跟鞋声音就知道是李盛男,头也不抬,慢悠悠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李大小姐,小的肯定做牛做马决不让你做亏本生意好吧。”   李盛男把沈长宁办公桌上的一堆资料直接砸到沈长宁身上,冲他大吼:“知道知道,你特么知道个屁!”      第13章      中秋节的时候黎生约张擐去他家一起过节,张擐到的时候发现沈崇明也在,黎生过来接过他手中拎着的水果的时候,张擐瞪了他一眼。   黎生就当什么没看到,自顾自地给他拿拖鞋。   张擐终于正式地见到了菜菜同学,上次在图书馆的时候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这次好好一看他就知道为什么黎生会喜欢他了。   菜菜就是那种可能过了十年二十年你仍然会觉得他有少年气的男孩,而且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也对,不是这种性格估计也受不了黎生这种控制狂,张擐暗自吐槽。   “你们先坐一会,还有两个菜就好,宝宝给倒杯水”,黎生在厨房里边炒菜边喊。   菜菜给张擐倒了杯橙汁过后就也跑到厨房,张擐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看到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菜菜在给黎生摘葱,两个人一边说话还一边不忘亲一口。   张擐面上一脸嫌弃,可是沈崇明明明就看到他眼睛里的羡慕好像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一滴一滴仿佛落在自己胸口。   张擐转过头才发现沈崇明一直在看他,尴尬得不得了。   沈崇明却毫无感觉,仍然盯着张擐,语气带笑:“黎生本来没有邀请我,是我听菜菜说你要来就自己跑过来了,你不要怪他”。   这话说得,张擐更尴尬了。   沈崇明显然是个说话不会迂回艺术的人,直接就把自己的疑问抛出来,“黎生应该也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对你很有兴趣,是那种以共度一生为目的的兴趣,我觉得我们俩很合适,但是你好像拒绝了,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一下你的真实想法,是不是有什么疑虑,如果有方便跟我说说吗?”   张擐活了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过这么直接的人,当然绝对不是讨厌,反而有点欣赏,他认真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不是有什么疑虑或者是觉得你不够好之类的”,张擐斟酌了几秒才又开口,“是我自己的原因,现在确实还没有恋爱的打算。”   是有喜欢的人吗?沈崇明觉得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不过并没有开口问,张擐已经拒绝得够斩荆截铁,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再继续追问下去。   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了,幸亏黎生那边已经好了,叫他们开饭,张擐如蒙大赦,赶紧去帮着摆碗筷。   今天以前张擐绝对想到到黎生居然有这手艺,桌上起码有七八个菜,还有例如松鼠鱼、剁椒鱼头这种他觉得他下辈子也学不会的硬菜,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因为要开车所以都没喝酒,四个人先拿饮料碰了下杯,互祝中秋快乐。   吃饭的时候黎生跟菜菜也是腻腻歪歪,一个给一个剥虾,一个给一个挑鱼刺,张擐目不斜视心如止水。   反而是沈崇明看不下去了,“你俩够了啊,能不能照顾下我们这种单身的心情”。   菜菜耳朵都红了,黎生剥好递到嘴边的虾也不张口接了,一定要让他放到碗里。   黎生照做,还不忘跟沈崇明抬杠,“我错了,关爱单身狗人人有责,我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   张擐没跟他们掺和,吃菜都来不及,特别是那道水果沙拉他吃了好多,哈密瓜、西瓜、火龙果、桃子各种时令水果切碎了放在取了西瓜瓤的壳里,里边不知道还加了些什么汁,好像是什么酒,吃起来又甜又香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一边吃一边还想这道菜肯定很符合沈长宁的口味。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都吃得肚子溜圆,张擐觉得他好像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么饱过了,四个人都摊在椅子上各种不想动,像四只翻着肚皮的青蛙。   休息了一会儿过后,黎生坚决制止了张擐想帮洗碗的想法,“来我家吃饭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反正以后去你家我可是什么都不干的”。   张擐也没坚持,一看时间居然都快十点,最近他们小区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多了好多车,每次回去晚了都找不到停车位,小区附近又没有其他停车场,上次张擐战战兢兢地停在小区门口路边,然后果然被贴了张罚单。   他坐了会儿就准备告辞了,走之前还不忘问正在洗碗的黎生水果沙拉的做法,黎生一脸意味深长,他知道张擐绝对不是那种吃到了好吃的菜会回去自己做了吃的人。   “其实特别简单,就是把西瓜瓤取出来,把你想要吃的水果切碎了放西瓜壳里,再倒满桂花酒,撒一把葡萄干,再封上保鲜膜冷藏两三个小时就好了,那酒我待会拍照了发给你。”   张擐满脸真挚地道谢:“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难的样子,我回去试试,谢谢你”。   沈崇明吃完饭一直在回短信,听到张擐不自然地问起黎生菜的做法的时候,他突然抬头,张擐现在正对着黎生家的一面装饰镜,不过他并没有往那儿看,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有多么温柔。   张擐走后沈崇明还是坐在沙发上,黎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沈崇明叹了口气,脸上只有苦笑。   张擐最近已经有快两个多月没见到沈长宁了,也不知道他那边的事情解决好没有,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操心沈长宁了。   房东给他打电话,一开口就说抱歉,“小张啊实在不好意思,你的房子本来还有五个月才到期,但是我父亲最近诊断出尿毒症,得每天去医院做化疗,我们也只有你那儿那套房子离医院最近,所以实在是抱歉,我会把租金和违约金一起付给你的。”   张擐看到来电就大致有预感,这种情况他也完全理解,所以谢绝了违约金,只说把预付的租金还过来就行了,希望能给他一周搬家的时间。   房东估计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忙回道,“不急不急,你先找房子”。   张擐祝愿老人家早日康复后就挂了电话,正好跟大宁宁大眼瞪小眼,他挠了挠大宁宁的下巴,叹了口气。   张擐本来想继续在这个小区找,不过考虑了一会儿还是算了,他不能挨着沈长宁一辈子啊,总要习惯慢慢忘掉的。   找房子的过程并不顺利,不是房子不合适就是突然被放鸽子,小夏第一次看到向来爱岗敬业的张主任连续三天四点不到就走了。   家庭聚餐的时候小夏突然想到这茬,问:“妈,咱们在丽都国际那套房租出去了吗?”   “早卖了啊,去年就卖了,宝宝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们张主任这两天一直在找房子,好像没找到,所以我问下”。   李盛男心思转了几转,看到小夏又只挑着肉吃,把胡萝卜西蓝花都扒在碗旁边,气不打一处来:“把你碗里的蔬菜都吃了,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挑食。”   小夏委委屈屈地戳碗里的胡萝卜,看到李盛男又开始皱眉,赶快三两口吃了。   张擐回家开始收拾厨房,先把东西收在箱子里等到时候找到房子就直接搬了。   他正站在厨房里纳闷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的时候,接到了沈长宁的电话,他一时都傻了。   沈长宁问:“你是不是最近在找房子?”   张擐简单把房东的事情说了一下。   沈长宁听过后直接来了一句,“别找了,我家正好有间空房,租给你”。   张擐突然想到小时候去老家玩,外公家旁边有一户人家有一颗石榴树,那石榴结得又大又红,他每天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那个最大最红的石榴,想象它到底会有多甜。但是那户人家向来不跟其他人来往,还养了一只大狼狗,有人路过就扑到门口冲人狂吠,虽然知道有铁门拦着,但是张擐还是从来不敢往他们门口走。   他一瞬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最大最红的石榴,想要去摘又害怕那只大狼狗。   沈长宁又继续说:“我经常不在家,正好想找个人帮我浇浇花,还想拜托你要是我喝醉了帮忙扶我到房间,你不会觉得麻烦吧。”   “谢谢你”。   张擐几乎是用上了这么多年积攒的所有勇气,他终于决定走近了去看一看那个最大最红的石榴,可能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它到底有多甜,也许明天就会有人去把它摘下,但是他只想看一看,多看一看。      第14章      周六一早上沈长宁就帮着张擐把东西搬完了,沈长宁家是个大三室,除了主卧和书房外另外一间房一直是空着的,连床都是刚买了送过来。   搬完过后俩人都累够呛,坐在沙发上直喘气,大宁宁到了一个新环境特别恐慌,一直往张擐身上爬,张擐一坐下就立马跳到了他怀里。   张擐穿的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这一抱全身都沾满了毛,在黑衣服上特别明显,沈长宁看到觉得心里都在发毛,说:“它怎么这么爱掉毛!”   张擐本来在给大宁宁挠下巴的手立刻就停了,抬起头看着沈长宁,语气恳切,“我会天天擦地拿吸尘器吸的。”   他那郑重的样子反倒给沈长宁弄了个尴尬,讪讪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就嘴贱你别在意”,最后还生硬的转移话题,“你怎么给它取那么个名字?”   晴天霹雳!他知道了什么!   还没等张擐从懵B状态清醒过来,又听见沈长宁说:“一只公猫还叫darling,娘死了!”   “什么达”,张擐立马收住口,终于回过神来,然后越想越忍不住笑,他低下头摸了摸大宁宁的头,感觉像心里突然盛满了一汪湖水,“嗯,他就是darling啊”。   休息了一会儿过后,张擐突然问:“你要不要抱抱它?”,边说还便把大宁宁往沈长宁那边递。   沈长宁立刻往沙发那边缩,发现好像不太对,又重新坐直,还嘴硬地回答:“我不是不想抱它,只是它刚刚在地上滚了那么多圈,身上肯定有很多灰尘”。   张擐早料到是这个结果,强忍着不要让自己笑出来,抱着大宁宁去房间,说:“我收拾下东西”。   他先开始收拾大宁宁的东西,猫抓板、厕所、饭盆水盆,还有猫粮猫罐头,猫厕所他其实一开始是想放在阳台,不过考虑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反正及时清理,多用点消臭珠也没什么味道。   安好猫厕所,倒上猫砂后,张擐把猫粮和水也满上,大宁宁也不知道是不是闻到味道了几步就冲过来开吃,这一早上搬家它都还没吃得上饭呢。   张擐摸了摸大宁宁的背,给它道歉:“不好意思啊,现在才给你吃饭”。   看了大宁宁一会儿后张擐才开始整理床和自己的衣服,他日用的东西其实不多,多的主要是后来开始做饭以后购物欲爆发买的厨具和一些小家电,所以不到一小时就整理的差不多了。   他走出去想请沈长宁吃顿饭,一出房间正好看到沈长宁也从自己卧室出来,看到他就问:“吃饭去?”   “正想叫你吃饭呢,走吧,说好了今天我买单啊”。   “嗐,”沈长宁失笑,“你这人就这点不好,太客气。”   张擐一瞬间想到之前每逢节日收到的东西,有点哭笑不得,面上倒是什么都不显,“要不是你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哪至于,等我会儿,我上个厕所”。   张擐穿好鞋站在门口等沈长宁,突然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还没等他探究一下这莫名的情绪,沈长宁就出来了,然后,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晚饭吃的是一家菌火锅,沈长宁挑的,张擐早就发现了,沈长宁口味还是偏清淡,虽然他自己其实是无辣不欢,不过,如果能一直跟沈长宁吃饭,估计让他一辈子不说不吃辣椒,不吃盐他都愿意。   吃完饭后,张擐说想去趟超市,他本意是想让沈长宁先回去,不过想沈同学这种大集体里成长起来的五好青年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同伴落单呢,自然是责无旁贷的说:“我跟你一块呗。”   张擐本来就想给沈长宁买点水果,不过到超市后想到刚刚打开那个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边就放了一半长毛的哈密瓜的时候,他决定还是再买点别的好了。   “家里有面吗?”   沈长宁有点惊讶,看了一眼张擐,然后立马回答:“没有。”   好,拿一把鸡蛋面。   “有黑米吗?”   “没有”。   再拿点黑米早上煮粥好了。   “绿豆呢,有吗?”   沈长宁停下脚步,很认真地说:“我们家厨房,除了刀以外,什么都没有。”   于是,等他们准备结账的时候,手推车里已经再也放不下一件东西了。   “等等,还有水果。”张擐突然想起来,只好又去拿了个提的篮子。   张擐一边挑一边问,“栆吃吗?”   “哎呀,栆吃多了对牙不好,”说的也对等到张擐把手里拿的栆放下时,又听到一句:“少买点好了。”   ……   “猕猴桃吃吗?”   “吃得手上黏黏糊糊的,”张擐刚把手里的猕猴桃放下,又听到“还是买几个吧”。   ……   “澳柑要吗?”   “我靠,不都是橘子吗,为什么澳洲产的比国产的贵这么多,”这次张擐学聪明了,等着下一句,果然沈长宁又说:“哎,还是尝尝好了。”   张擐了然地把手里挑好的澳柑放进篮子里,什么都不想评价,因为他很少上网,所以他不知道网络上有一个词语可以如此贴切地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心好累!   结账的时候张擐又抢着结账,沈长宁都无奈了,要不是觉得两个男的为这点事磨磨唧唧不合适,他真想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两个人每只手都拎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张擐觉得好重,可看到沈长宁一脸没事,只好也装作轻松的样子。   等电梯的时候张擐拿出手机看时间,在这个iphone满天飞的时代张擐用的还是很久以前的一款老黑莓,而且由于已经用了很多年,边角的漆都掉了。   沈长宁惊呆了,“你怎么还在用这么老的机子?”   张擐的手机被处室的人诟病很久了,但是还能拨能打他觉得完全没有换的必要,别人说的时候他都是听着,一点反应都没有,任他们说。   可听到沈长宁这么问的时候他居然涌出了一点不好意思,正好电梯到了,他赶快拎着东西进去,后边的沈长宁只看得到前面那个人低着头,可是耳廓发红得厉害。   他好想笑,怎么会这么可爱。   张擐耳边的红色一直到进家都没完全消散,也不知道是因为用了这么落伍的手机不好意思,还是,因为大三去偷看沈长宁时偶然看到沈长宁用的是这款手机,自己偷偷地买了同款用到现在。   虽然,连沈长宁自己都不记得他曾经用过这么一款手机。      第15章      张擐进屋准备换衣服,一开房门沈长宁就问:“什么味道?”   张擐用力闻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猫粮味,因为他自己已经对这个味道很习惯了所以一下子没意识到,他突然回想到刚养猫的时候他也曾因为觉得猫粮味大全天把窗户打开,马上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是猫粮的味道,因为它只吃这种猫粮,所以……”   没等张擐把话说完,沈长宁就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大宁宁正躺在瓦楞沙发上舔爪子,它的旁边摆着两个碗,离着不远的角落里放着猫厕所,虽然房间的窗户已经开到最大,但由于空间还是很密闭,那种猫粮混着猫厕所的味道还是特别浓。   他一瞬间觉得好生气,可又不知道这气由什么而起。   张擐跟在他身后,满脸愧色,他第一次从和沈长宁同居的狂喜中反省,自己这么贸然搬过来会不会给他带来不便,“这款猫粮是鱼肉做的,味道有点大,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记得关门的,不会……”   沈长宁觉得自己好像更生气了,他回过头吼了一句:“闭嘴!”   说完冲出房间从客厅抽屉里拿了两个垃圾袋,套在手上,然后屏住呼吸把猫厕所移到阳台,再回来把两个碗移到阳台的另一边。   等都弄好了回来发现张擐还站在刚刚那个地方,脸上的无措那么明显,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才开口:“我刚不是故意凶你的你别在意,虽然这是我的家,你只是借住,但是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你把他当成自己的房子就好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没有那么小气,我们也没有那么不熟,否则你觉得我会随便让一个跟我关系不熟的人住我家吗?”   沈长宁说完也不等张擐回答,自顾自的走了,扔下一句“我先洗澡了”。   张擐的父母是青梅竹马,二十不到的年纪家里人就张罗结了婚,本以为是一段佳话没想到在结婚十五年差俩月的时候离了婚,亲戚都说可惜了。   可是有什么可惜的呢?张擐实在不理解,俩人已经好几年完全不交流,有什么事都只会让他在中间传话,他爸爸就算在家他妈妈也只会做两个人的饭,就连吃饭时都只能听见碗筷和轻声咀嚼的声音,那种安静让人心惊又害怕。   这样的两个人离婚了有什么可惜的呢?   张擐在他们离婚后被判给妈妈,只是半年后她就再婚了,结婚的对象是别人介绍的一个军人,也带了一个比他小一点的男孩,他看着她在新家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开心的笑脸,只是有点疑惑,爱的尽头难道只有罪不可赦的恨?恨到连对着跟他一起养育的孩子都撑不出笑脸?   他跟着妈妈搬到新家的时候也看到那个叫金泽的男孩,礼貌地帮他们搬东西,亲切的叫他哥哥,妈妈在旁边欣慰地看着他们笑,只是在上了二楼,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把手里拎的行李直接扔到走廊上,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房间。   其实说实话,金泽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过张擐,只是完全的漠视,仿佛张擐在他眼里连实体都没有,不会看张擐,不会回答张擐的任何一句示好,可偏偏张擐最怕的便是这种。   到后来,张擐已经完全不敢参加家庭集体活动,只能借着学习的名义躲在学校,面对妈妈不满的数落,“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金泽天天都盼着跟你一起玩,你就不能陪弟弟一下”,他几度开口最终还是沉默。   张擐坐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杨昊不知道说过他多少次他这种极度害怕给人添麻烦的性格,对亲近的人来其实是种伤害,他也知道不对,可是又完全克服不了。   没办法,只有慢慢改了,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收拾衣服准备去次卫洗澡。   等他洗完出来的时候沈长宁已经坐在沙发上打ps4了,头发也没擦干,还有晶亮的水珠,张擐拿了一张干净的毛巾递给他,“擦擦吧,风大当心感冒。”   沈长宁接过来趁着游戏加载的间隙胡乱在头上乱擦几下就把毛巾扔到旁边的沙发上,边继续操作边问:“要不要联机一起打?”   张擐完全不懂他现在在打的是什么玩意儿,赶快回绝:“不了,我整理下厨房”,眼睛在沈长宁跟之前仍然没什么区别的头发上停了好几秒,才往厨房走。   他买了明天准备做早饭的馒头和黑米,问沈长宁:“早上我做早饭你要不要一起吃?”   “吃啊,不吃白不吃。”   张擐把黑米淘干净放在隔水炖的小锅里,定好时间,想着明天早上再起来蒸馒头和玉米,等他出去的时候沈长宁已经没打了,好像在回短信。   一见他出来就说:“我跟你说,我刚刚虽然是玩笑话,但你那手机真该换了,多不方便啊”。   张擐刚刚洗澡的时候也在想这茬,回道:“我也准备换了,不过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   “现在不就那几个牌子嘛,大同小异,看你想用什么系统”。   张擐盯着沈长宁手里拿着的手机,几经纠结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说:“我确实不太懂,要不就买跟你一样的好了?”   沈长宁终于回完了短信,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说:“成啊,我让我们公司综合部给你采一个,能拿团购价。”   “谢谢了。”   沈长宁站起来,回:“多大点儿事,该睡觉了,你先进屋我锁门关灯。”   张擐一直到躺在床上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沈长宁现在居然就在他的隔壁!他居然以后能跟沈长宁朝夕相对!   张擐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已经在床上睡得像只死猪的大宁宁肚子上,笑得像个傻逼。   大宁宁被他从睡梦中弄醒,直接就是一巴掌呼过来,不过没有伸爪子。      第16章      张擐早上一般六点半就起床了,先把早餐蒸上,然后给大宁宁铲屎,换水,添猫粮,等伺候完猫主子过后自己再去洗漱加洗澡。   沈长宁也有早上冲凉的习惯,所以等他收拾好出来路过正在摆碗筷的张擐,闻到他身上明显带着水汽的味道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虽然并不知道他在满意个什么劲儿。   早餐是黑米粥、馒头、玉米,还有一盘水果,张擐平时自己就是吃这些还没觉得,但摆在餐桌上怎么都看起来有点寒酸。   张擐稍微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是不是素了点,不知道你吃不吃得饱,你有没有别的想吃的,我看会不会做。”   “有人给做就不错了,我不挑,做啥吃啥”,沈长宁倒是吃得很嗨,他早就吃腻了每天赵闻涛给他买的三明治加咖啡,那个死脑经,连三明治的种类都不会变一下,谁特么能吃一年啊,还是喝粥舒坦。   大宁宁也从房间里一摇一摇的出来,沈长宁明显脸色一变,“你让他上床跟你一起睡?”   “是啊”,张擐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问的。   “多脏啊,它天天在地上滚来滚去,还掉毛。”沈长宁实在不理解这种让宠物上床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   张擐倒是已经完全接受了沈长宁这种龟毛加洁癖的设定,“放心吧,我不会让它进你屋的。”   沈长宁貌似犹不放心,又叮嘱道:“一定不能让它跑我床上去啊!”   张擐连连点头。   吃完过后张擐正准备起身收拾桌子,沈长宁直接跟他说:“你走吧我收拾,我公司近,我等会再出发。”   张擐想想也是,就径直去换衣服了。   沈长宁洗完碗张擐已经出门了,他转过头就发现大宁宁躺在沙发上,脑袋还枕着一个抱枕。   他登时抓狂,“你给我下来!”   大宁宁看都不看他,开始舔自己肚子上的毛。   “我警告你,你快点给我下来!”   大宁宁仍然连个白眼都不给他。   沈长宁气死了,直接把他抱下来扔到阳台那边去,然后立刻冲进洗手间洗了两遍手。   等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大宁宁居然又跑到沙发上去躺着了,还挑衅地看着他,沈长宁跟他互瞪了两分钟,最后还是偃旗息鼓,认输,算了你想睡沙发就睡吧,总不能把你关在阳台吧。   小夏觉得从他进这个单位以来从来没见到张主任像今天这么开心过,虽然仍然是那张面瘫脸,但就给人感觉,春风拂面。   签字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嘴欠地问了一句:“张主任,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了这么高兴?”   张擐大惊失色,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的样子。   小夏默默地退了出去,在门口捂了捂自己的小心肝,张主任刚刚那呆呆的样子,好帅好萌好可爱。   他去找小王八卦,“我突然发现咱们张主任好帅”!   小王嗤之以鼻,“你不知道张主任是我们公认的委花吗?”   纳尼?   “你不知道张主任刚来这儿的时候有多轰动,在咱们单位到处都是矮个秃顶大肚子中年男人中简直是鹤立鸡群,让一帮未婚小姑娘眼馋了多久,那个子那身材那气质那长腿那细腰那屁股,你难道没发现其他处室来我们这儿送文件的绝大多数都是女的嘛,就是来看他的”,说完重重地拍了下小夏的肩膀,“你还是太年轻,小鸡仔。”   小夏大怒,“你才是小鸡仔!”   而我们的“委花”同学张擐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归心似箭的心情,五点一到就直接奔向停车场,沈长宁一般都晚上才回家,所以不用做他的饭。他准备去超市买点虾学着做一下上次在山庄吃过的那道芦笋虾仁,那天他看到沈长宁吃那道菜吃得最多。   不过虾确实不是好做的菜,特别是这种清炒虾仁,火候轻了有腥气,火候重了又让菜带烟火味。   张擐炒完后尝了尝,发现自己学做菜的道路果然艰且阻,默默地倒了重新煮面吃。   沈长宁今天回家还算早,九点不到,客厅里灯亮着但是没人,路过张擐的房间的时候往里边看了一眼,然后就乐了。   张擐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看书,那只猫睡在整个房间里唯一的一个沙发上,而且睡的姿势极其奔放,像个人一样仰躺着,四脚朝天,头还枕着椅座。   沈长宁乐得不行,马上把手机相机打开一溜拍,张擐看他一眼,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拍的。   沈长宁来来回回拍了好多张才意犹未尽地收起手机,准备去换衣服,走之前把从公司带过来的手机递给张擐。   “这什么?……哦,手机啊”。   张擐打开包装,然后捣鼓了半天连卡都不知道往哪儿装。   等沈长宁换好衣服过来发现果然如他所料,张擐还拿着手机翻过来翻过去。   他可算看出来了,这就是个电子产品白痴。   他盘腿坐到张擐旁边,幸亏他记得在路上买了个剪卡器。   注册ID的时候沈长宁问,“邮箱总有的吧?”   张擐觉得这简直是种侮辱,立刻反驳,“当然有,我又不是老古董。”   沈长宁挑眉,心想难道不是。   然后又教张擐在app store里下软件,顺便帮他把微信下了,准备帮他注册个微信号。   张擐一看立马说,“我有账号的”,说得那叫一个斩荆截铁抑扬顿挫,拿过手机就开始埋头输账号。   沈长宁终于忍不住笑了。   沈长宁的微信名字就叫长宁,头像是一座桥,好像是自己拍的照片,张擐来来回回看了好久也没看出来是哪里。   他的朋友圈也很简单,基本上都是转发公司新闻,张擐点进沈长宁公司公众号一看,发现!居然!有沈长宁的照片!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发现了个宝藏。   一直弄到快两点他才把公众号里所有有沈长宁的图片都保存下来,包括有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一晚,张擐是握着手机睡着的。      第17章      快到年底了,张擐变得越来越忙,沈长宁他们这种做绿化项目的反而天越冷越闲。   所以慢慢就变成了沈长宁先到家,张擐是晚回家的那个。   也就是说,在有那么一小段时间里,沈长宁是跟大宁宁单独相处的。   跟张擐住了一阵儿后他可算发现了,这哪儿是养个猫啊,简直特么的养了个祖宗。   隔夜的水不喝,罐头买了十来种就只吃一种,稍微风吹到冷着点就开始流鼻涕,还得隔几天给他洗耳朵,剪爪子,晚上精神亢奋的时候还得陪他玩,让他玩累了才会睡觉,还动不动得给它做马杀鸡。   简直刷新了他的认识。   这天也是,沈长宁吃晚饭后特别累,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然后是被压醒的。   一睁眼就看到那只猫趴在他的胸口,像是也刚睡醒的样子,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他。   一瞬间沈长宁觉得心都要化了,他终于不是第一时间把猫赶下去,而是学着张擐平时摸它的样子,慢慢抚着猫的头、脖子,大宁宁又重新把头低下枕在沈长宁的胸口,还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他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那些猫奴的心情了,这么个小东西依赖着你,粘着你,用它大大的眼睛看着你,真的是一件特别温暖的事情。   张擐就没他这么惬意了,马上迎检,写材料写得两眼昏花。上班的时候电话不断根本写不了,也只有等下班了才能好好整理思路。   突然响起敲门声,一看是小夏,满面愁容。   张擐还以为人都走完了,问:“活儿没干完?”   小夏摇头,然后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一脸无措地问:“张主任,今天有人偷偷塞我抽屉里的怎么办啊?”   张擐一看那封信就明白了,机关这种事情太多,“这个我没法给你答案,你自己考虑,收就不要再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不收就找个理由把他们叫过来退回去”,他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出于私心又说了一句:“不要为了这点小钱把自己贬低了”。   小夏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肯定不要这钱啊,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还,我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他们都不来”。   “哪个单位?”   “监测站”。   “没事,你先放着,他们还会过来的。”   小夏总算松了口气,瞬时又恢复平时的神采,“张主任你加班啊,要不要吃东西我给你端,要不要吃烤串?”   张擐立刻拒绝然后把他赶走。   张擐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收到“红包”的时候,也是紧张得不得了,让送的那人过来也是一直不过来,然后他就自己专门跑到那单位把钱退过去,才终于心安。   这事被严主任知道后,笑了他好久。   张擐就是觉得不应该收,何必为了万来块钱让自己腰不直气不硬,多不划算。   回家的时候不到10点,比张擐预想的早很多。   不过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看到旁边的广场一个男的正在打一个女人,那女人已经被打得躺在地上蜷起身体,那男的还拿脚踹,旁边聚着一大堆人,但都没有人帮忙。   红灯一过他就立刻把车停在路边冲过去,隔着老远就看到那女的一边躲一边喊“救命救命,我不认识他”。   看到有人要来拖架,那个打人的男的骂骂咧咧,“你他妈的我打自己老婆关你屁事,你他妈的跟这婆娘是不是有一腿”。   然后那个本来准备上前帮忙的大叔立刻就犹豫了。   张擐可不管那么多,直接冲上去把那男的拉开,那男的马上还击,拳就往张擐脸上揍,张擐堪堪躲过,然后一脚踢到那男的膝盖窝,借力把人给摁到地上压住。   这时他才腾出功夫跟旁边一个小姑娘说一句,“妹妹,麻烦你打个电话报警好吗?”   那小姑娘脸一红,连忙拿出手机拨110。   那男的在地上还一直破口大骂,用词之丰富简直让张擐叹为观止。   趁张擐一个不注意,扭身挣脱控制,一拳就打在张擐下巴上,幸亏刚刚那准备帮忙的大叔过来帮张擐,两个人一起才终于把那男的完全制住。   还好这时警察来了。   那警察一来就皱眉,“胡三怎么又是你。”   张擐说明情况:“这男的打那女的,那女的一直说不认识他,我怕有拐卖嫌疑。”   那警察就是这一块儿派出所的,调停过好几次,非常了解他家情况,回答说:“他们俩就是夫妻,不过她老公一喝酒就打人。”   “那这是家暴啊,必须得管管。”   那警察只是苦笑,“我们要管也得受害人提出请求啊”。   这回轮到张擐呆了,那胡三听到这话冲张擐得意的笑。   “他们家有两个孩子都还小才刚上小学,女方又没有经济来源,胡三对小孩还算可以,所以为了孩子她不愿意追究”,那警察之前也是不理解,后来才从他们邻居家了解到这情况,最终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评价,只能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张擐听罢,看了一眼已经被人扶起来坐到旁边了那个女人,头发乱糟糟,低着头,已经瘦出青筋的手在膝盖上紧紧互相绞着。   他觉得眼眶针扎似的难受,她可怜可悲,可却又有那么一点可敬。   胡三在旁边得意地不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家事也插手。”   张擐本来都已经走了,听到这话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胡三,说:“自己的妻子不护着就算了,还打,你算什么男人!”   胡三似乎被张擐那眼神吓到了,居然没有还嘴。   张擐一直到家心情都很低落,也不知道脑袋里乱糟糟地在想些什么,一进屋沈长宁就从沙发上坐起来,说“你回来了”。   然后马上就问:“脸怎么了?”   张擐这才想起来刚刚被胡三打得那拳,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沈长宁完全没想到张擐居然是这么热血的一个人,平时看着倒是冷冷清清,说“你以为是拐卖?你就没想过万一人家真的是夫妻?”   张擐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脸不可思议,“难道是夫妻打人就正常了吗?”   沈长宁觉得张擐这时候的表情特别好玩,起了逗人的心思,又说:“那你这样就对了?什么都没改变,还白白被打一拳。”   张擐端起脸,特别严肃地说:“沈长宁,我跟你说,你这种思想特别不好特别要不得!”   “我是什么都没改变,但是起码制止了一场在我眼前的施暴,我没办法做到置之不理,如果谁都在出手前就思前想后,权衡利弊,那以后还有谁会帮助别人呢?”   沈长宁笑了,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张英雄,现在咱是不是把伤口处理一下。”   那语气像哄小孩儿一样,一下子就给张擐闹个大红脸。      第18章      张擐的脸不严重,胡三那一拳其实被他躲了大半,主要是不知什么时候弄了几个伤口,他皮肤本来就白,所以看起来更是明显。   沈长宁让张擐坐沙发上,自己去拿了医药箱,说:“没有双氧水,只有酒精,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张擐盯着那近在咫尺的脸,用尽力气让自己不要脸红。   沈长宁一边涂一边问:“刚李秋水打电话邀请我们去她家跨年,你去不去?”   酒精涂到伤口让张擐反射性的嘶了一口气,回道:“我就不去了吧,也不熟。”   “人家可点名邀请你。”   张擐还是觉得不合适,他们都是沈长宁的朋友,邀请自己也只是客气,所以还是坚持:“我就不去了,你好好玩儿。”   沈长宁只好换个角度,说:“可我那天想跟他们喝酒,你陪我去帮我开车好不好。”   张擐的基因里可能生来就写上了无法拒绝沈长宁的口令,更何况还是这样像撒娇一样的沈长宁,只能懵懵地直点头。   张擐不敢再盯着沈长宁看,眼睛四处闪躲,这才发现大宁宁居然一直在旁边沙发角落里趴着,他赶快喊一声:“下去”。   大宁宁毫无反应。   张擐正准备站起来去把大宁宁抱回屋时被沈长宁按住了,“就让它在那里呆着嘛。”   张擐惊了,“不是你说不能让它上沙发?”   沈长宁面不改色,手上动作不停,“那你记错了”。   ……   沈长宁去放医药箱顺便洗手的时候,突然听到张擐特别着急地喊自己名字。   他一过去,张擐就扒开猫肚子上毛给他看,“这些是什么疙瘩?猫猫是不是生病了?”   一看,果然有一个像痘痘一样的小疙瘩,周围还有一圈黑点,看起来像水痘一样,还不止一个。   张擐急死了,“这是不是猫藓啊,怪不得这两天吃得不多也没精神。”   沈长宁重来没养过宠物,只能凭借有限的知识建议道:“要不把痘痘挤了看看?”   张擐看他一眼,怎么都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略一思索,说:“我带他去宠物医院”。   “现在?”   “嗯,不是估计我今晚觉都睡不着”,边说边抱着大宁宁往外走。   沈长宁也有点担心,说:“走吧,开我车去,我去拿钥匙。”   张擐在车上就抱着大宁宁查哪家宠物医院是24小时营业,一停好车就往里冲。   “医生快帮我看看,我家猫满肚子上都是疙瘩。”   看他急成这样,医生也吓一跳赶快过来,一看,就无语了。   “这是猫的乳头。”   What?   “乳头,俗称咪咪,懂?”   沈长宁停好车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惊道:“这不是公猫?”   那医生都被他气笑了,“你还是男的呢?你有乳头吗?”   沈长宁满脸黑线。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张擐觉得这真是太尴尬了,想到刚刚沈长宁说像挤痘痘一样,一下没忍住“噗”地一声就笑出来。   沈长宁无奈地瞥他一眼,最后也没忍住跟着一起笑了,“得亏是晚上,否则咱俩估计要出名。”      第19章      快到元旦的时候张擐接到黎生的电话,邀请他一起跨年,并且特别强调没有沈崇明。   “可是我已经跟人约好了,抱歉。”   “谁啊?沈长宁?”   张擐无语,这人怎么一猜一个准。   黎生才是无奈,张擐这个傻子怎么现在还跟那个直男混一起,“你傻啊,明知道眼前是个坑还闭着眼往里跳”。   张擐想,还好刚刚没口快跟黎生说自己现在跟沈长宁住在一起,否则可能会被骂死。   黎生真是想敲开张擐的脑袋把里边的东西拿出来洗洗。   “你是不是想把自己一辈子都耗在沈长宁身上?现在他还是单身,可明天呢?明年呢?你是不是还等着他带着女朋友来跟你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张擐?你说你图什么啊?”   张擐拿着手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萧瑟的冬景,也问自己,是啊,图什么呢?   “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你就不想有个人也喜欢你,以你悲为悲,以你喜为喜,你可以大声的跟他说你爱他,你难道就不想要这种生活?”   黎生越说越生气,最后以一句“你不要饮鸩止渴”为结尾,挂了电话。   饮鸩止渴?   张擐觉得这个词黎生用得真是贴切。   他拉了拉自己风衣的领口,觉得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冷。   接下来的那几天,每次张擐看到沈长宁时都在想象,沈长宁带着女朋友回家,就坐在这个沙发上,沈长宁给她介绍,“这就是跟我一起住的好朋友,叫张擐”。   他还想象,那个女孩可能会站起来跟他打招呼,带着女孩子特有的软软的笑容。   他不知道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让嫉妒在脸上显得太丑恶。   可是不管想象多少次,心永远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像是清晨寺院里的被击打的晨钟。   去李盛男家的路上,张擐终于想到一个一直以来被自己像是刻意回避的问题,看了看旁边正开车的沈长宁,还是问出口:“你当时怎么知道我在找房子啊?”   “李秋水跟我说的。”   哦,那就是小夏说的了。   到了以后才发现人比张擐想的少很多,加上他跟沈长宁才五个人。   李盛男一看到张擐就笑着问好,“张擐,好久不见”。   沈长宁在旁边故意咳嗽,李盛男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有病就吃药!”   他们这次没有打牌,只是坐在一起喝酒聊天,都是十来年的老朋友了,光互相揭短就能揭一两天,张擐听他们说以前的事听得特别起劲。   他才知道,沈长宁大学时在宿舍里居然是睡神一样的存在,一天除了上课都在睡。   而且沈长宁居然就是传说中把所有方便面都叫做康师傅,把所有快餐店都叫做肯德基的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长宁特别无语,“你们能别针对我一个人吗!”   “谁叫你黑历史最多”。   然后沈长宁开始一挑三,笑得张擐脸都快抽搐了。   不过到夜深,张擐不知不觉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本来年底就忙,加上一直在想那天黎生说的话,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   李盛男叫家里阿姨给他拿了个毯子盖上。   等张擐睁开眼时,发现只有李盛男坐在旁边沙发上刷手机,其他人都不在,他迷迷糊糊问:“他们呢?”   “在外边放烟花呢,真是童心未泯的一帮人。”   这时张擐才算完全清醒过来,趁着只有他跟李盛男在,他特别认真的跟李盛男道谢:“李姐,谢谢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李盛男居然秒懂,却皱了眉,“我也不知道这样是为你好,还是害了你?”   张擐一瞬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   李盛男突然移过来坐到张擐身边,说:“我看你也不像纯gay,你看能不能跟我试试,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不想结婚,不过如果是和你的话,我觉得结婚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张擐见她突然坐过来吓一跳,听到这番话后更是哭笑不得,“不管我是不是纯gay,就我喜欢过同性这件事,我都永远不可能再找女人了,不是我成什么了。”   李盛男本来也没想过他会答应,也不很在意。   正好这时沈长宁他们也回来了,一进屋说:“外边下了好大的雪”。   张擐去窗边看,果然好大,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沈长宁也过来站他身后,看了一会儿这雪好像没有小的迹象,于是跟他商量,“要不咱们现在走吧,否则待会儿路上积雪了更不好走。”   张擐深表赞同。   跟其他人道别过后他们就出发了,张擐开的车,路上特别滑,半小时的路走了快一个半小时。   可是一回家俩人就抓瞎,居然!停!电!了!   沈长宁跟张擐大眼瞪小眼,这还不如呆李盛男家呢!   而且更悲剧的是,沈长宁这房子装的是电暖,不是水暖。   一开门完全没有平时的温暖,跟外边一样是个冰窟窿,大宁宁可能是冷够呛,一见到人就喵喵直叫。   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半,两个人都困得不行,于是各自回房睡了。   可是实在太冷了,张擐从来不知道入睡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因为有暖气所以买的被子都不厚,冷得发抖,不过大宁宁窝在他肩膀上倒是睡得很香。   后来冷得都不困了,张擐在厚睡衣外又套了一件羽绒服,爬起来准备烧水泡个脚,水还没开就看到沈长宁从屋里走出来,也裹着个大厚棉服,说:“怎么这么冷!”   于是,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并排着坐在沙发上泡脚。   泡完脚套上袜子整个人才像重新活过来,张擐递给沈长宁一个军用水壶,里边装着热水,外边用旧衣服包好不会烫着人。   那一刻,张擐的身影在沈长宁眼里异常伟岸。   可是马上他就发现,军用水壶只有一个,张擐给了他自己就没有了,家里又没有热水袋类似的东西,别的瓶装热水又怕不安全。   沈长宁略一思索,从房间里把被子拿出来放沙发上,然后把张擐也拖过来,两个人裹在一床被子里共用一个热水瓶。   沈长宁觉得自己真是天才,这样两个人靠在一起还能取暖,简直完美!   张擐从沈长宁拉他到沙发上坐下开始,一直都是一幅呆滞状态。   等他回过神来,沈长宁已经把两个人用被子整个裹起来,只露个脑袋,中间放着那个热水壶,张擐的胳膊跟沈长宁紧挨着,他觉得沈长宁比那热水壶烫多了。   几乎在那一瞬间,他就起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生理反应。   张擐蓦地站起来,“我上个厕所”,说完就往厕所跑。   “哎哎哎你慢点,好不容易聚点热气都给你带没了”。   张擐在厕所,用冷水冲了好几把脸,才把心里那股几乎澎湃出来的情意压下去,他抬起头看着镜中自己的脸,脸上犹自挂着水滴,耳朵却还是红得快要滴血,过了良久,他才勾起嘴角,冲着镜子里的那张脸说:“看你那点出息!”   眼睛却没有半分笑意。   出去时又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张面瘫脸,还回房拿了本《三体》准备待会看。   大宁宁整个猫都在被子下边,一听到张擐的声音就出来往他身上跳,张擐摸到大宁宁全身都是冰的,既心疼又自责。   去厨房东找西找终于找到个之前喝咖啡忘丢的瓶子,看起来还挺结实,灌上热水,用毛巾包起来,为了怕大宁宁把它抓开还特意用绳子把两个口系紧。   在阳台找了一个大一点的纸箱,铺上两层毯子,把刚灌好热水的瓶子放在两层毛毯中间,然后再把大宁宁抱到箱子里面,最后犹怕不足还给大宁宁盖了一件自己的羊毛衫。   想了一下还是把箱子放到客厅的沙发边,大宁宁惬意地在箱子里眯着眼睛。   沈长宁看到张擐过来就朝他喊“快进来快进来”,边说还边把被子拉开一个小口,张擐看到沈长宁裹得像个窝瓜一样在沙发上,就脑袋还露在外边,一想到自己刚刚也是这个样子,他觉得无法接受。   不过一阵冷风吹过来,他立刻倒戈,泄气地想管他什么形象?像窝瓜就像窝瓜吧!   钻进被子时,沈长宁看到张擐外边穿的厚外套,说:“你把外套脱了吧,这样反而不暖和”,边说还边来帮张擐脱。   张擐吓一跳,手忙脚乱地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被子里已经被沈长宁弄得很热乎了,张擐舒服地长吐一口气,沈长宁得意道:“怎么样?暖和吧?”   张擐点头,强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书上,不要去管身旁那个有心跳的热源。   还好选的书好,《三体》足够精彩,张擐没一会儿就完全沉浸在书中剧情里,不知过了多久,正准备翻页时听到沈长宁说:“慢点慢点,我还没看完呢。”   他转过头,发现沈长宁在身后,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书。   十几秒钟过后,说:“看完了,翻吧”。   于是两个人开始看同一本书。   虽然窗外寒风呼啸,但是在客厅的这个角落里,两个高个男人缩在沙发上,裹着大被子一起取暖,分享同一本书,看到有意思的地方两人会讨论、会争辩,旁边还有一只猫打着小呼噜睡着觉,景象有点滑稽,却温馨得让人在寒冬中也生出几分暖意。   这幅画面,在张擐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梦里被无数次重现,他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两人一猫,明明是想笑,最后却总是泪流满面地醒来。   等张擐意犹未尽地看完第一部时,发现沈长宁已经歪在旁边睡着了。   他侧过头看着沈长宁的脸,眉宇舒展开,睡着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稚气很多。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眉毛,伸到一半却还是收回手。   他想起黎生说,你只是爱上你臆想中的沈长宁样子,也许你真正了解他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张擐想说,怎么会呢?就是因为了解,才知道他比自己以前想象的样子还好千倍万倍。   定期给父母打电话,一周最少三次,记得父母的纪念日,会提前去找合心的礼物,回家陪他们过生日。   之前被合伙人背叛也没有放弃,甚至没有听到他抱怨过一句,在每个员工面前都表现得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让他们放心,虽然背后自己为了筹钱几乎愁白了头。   对朋友也是一腔赤诚,张旺的爸爸检查出肝癌,在自己公司资金出问题的时候,还是尽力给了帮助,因为他觉得公司可以再开,可是家人的生命却只有一次。   这么好的一个人,自己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可也就在这一刻,张擐突然间就释怀,他最想看到的景象原来不过是沈长宁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而这漫长的一生里有没有自己,其实并不重要。   也许,是时候该搬家了。      第20章      看完两册书,吃了两顿坐地起价的外卖,快到晚上时电终于来了。   灯亮起的那一刻,两个人都觉得简直是再世为人。   沈长宁去洗澡,张擐准备先给大宁宁洗耳朵。   洗耳朵这个事情,对猫来说是种折磨,对人来说亦然。   张擐一边滴洗耳液一边还得提防大宁宁在挣扎中抓伤自己,大宁宁有点耳螨,洗耳液滴完过后还要用棉球清洗。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长胖了,这次的挣扎尤其有力,张擐完全拿它没辙。   沈长宁出来看到以后,回房拿了条浴巾递给张擐,“把它包起来试试?   张擐怀疑地一试,然后发现真乃神器也。   大宁宁的四肢都被裹在浴巾里,只有小脑袋露出来,像个蠕动的毛毛虫一样。   张擐哪见过它这么温顺的样子,一边清理一边忍不住发笑。   只有大宁宁一脸懵逼。   睡觉的时候张擐搜了搜单位周围的房子,记下好几个准备上班了去看看。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第二天早上沈长宁一直到十点都还没起,张擐开始还以为他是睡过头了,可一直快到十二点都还没出来。   敲了敲门,没反应,直接拧开门进去,看到沈长宁躺在床上,嘴唇干得脱皮,脸红得不正常,一摸,果然是发烧了。   张擐先扶着他喝了杯温水,然后才开始给他穿衣服,沈长宁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等套完衣服张擐的里衣都湿了。   用了快十多分钟张擐才把沈长宁弄起来趴自己背上,一起身,他没想到沈长宁这么沉,膝盖一软差点扑下去,压着牙坚持住,背着沈长宁往停车场去。   沈长宁烧得迷迷糊糊的,只会来回说“我难受”。   张擐一边吃力地走一边轻声安慰道:“再忍忍,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到后来沈长宁口中的话慢慢变成了“张擐我难受。”   张擐听到心疼得胸腔都在发痛,恨不能以身替之。   他更加意识到,只要背上这个人没事,只要他能无病无灾的过完这一生,自己怎么样都可以。   等终于把沈长宁送到医院的病床上,张擐几乎快站不住,勉强扶住墙来保持站立。   其实沈长宁就是普通风寒感冒,因为太久没生病,加上前段时间太累了,所以显得来势汹汹。   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开了点药,等他清醒过来,叮嘱了一句“多喝开水多睡觉”后就让他们走。   毕竟感冒在医院这种地方实在不够看。   回去的路上沈长宁勉强可以扶着张擐走,等把沈长宁弄回家躺床上后,张擐才又出门去买菜。   虽然已经不下雪但积雪还是很深,等买好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沈长宁一生病就退化成巨婴,刚刚一个人时还好好的,一听到张擐的声音就开始哼“张擐我难受。”   张擐又急又心疼,只会来来回回安慰说“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   张擐煮了鸡丝粥和姜汤,放在刚刚出门买的床上小桌子上,沈长宁坐在床上慢吞吞的吃,愁眉苦脸说:“没有味道。”   其实是有味道的,张擐刚刚试了,只不过是沈长宁感冒了尝不出来,只能温声劝道:“医生说要吃清淡一点好得快。”   沈长宁委委屈屈地又开始吃。   吃完饭后一个小时张擐拿煮好的姜汤给沈长宁喝,喝完没一会儿沈长宁就又睡着了,张擐隔一段时间就用热毛巾去给沈长宁擦背上发出的汗,让他能干干爽爽地睡觉。   晚上睡觉前,张擐又端热水进去让沈长宁泡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了人特别脆弱,沈长宁看着张擐忙进忙出照顾自己的样子,比他妈照顾得还好,觉得眼眶发热,说:“张擐,你真好。”   张擐勾了勾嘴角想笑,但不知怎的死活笑不出来。   沈长宁到底还是身体底子好,三四天后就完全痊愈了,又是好汉一条。   张擐总算松了口气。   趁着上班中午的休息时间他去看了几趟房子,最后租了一套离单位很近离现在住的地方很远的一室一厅。   合同签了,租金付了,可就是迟迟没有搬。   他几次想开口跟沈长宁说,却总是不了了之,今天想明天再说,明天想还是先过完这周吧。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快过年。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沈长宁说:“今年咱们开车回家过年吧,东西太多,方便点”。   张擐其实之前完全没有回家过年的打算,就算要回他回哪儿啊。   可是,当沈长宁抛出这个提议时,他还是忍不住动心,从这里开车回去要差不多十个小时,也就是说在这十个多小时里他跟沈长宁是在车里那么小的空间里独处的。   这对张擐来说是多么诱人的提议。   纵使脑袋里有个声音说了千遍万遍,就算有这十个小时又怎么样呢?又能改变什么?他还是不受控制的开口答应,“可以”。   到后来终于认命地想,就当是临别礼物罢。   十个小时的车程俩人各自开了一半,张擐近乎贪恋的呼吸着身边有沈长宁存在时的空气,虽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在某一个瞬间,他甚至想要是现在世界末日就好了,让他跟沈长宁一起飞灰湮灭。   可也只是想想罢了。   沈长宁是把张擐送到小区门口才走的,还特别考虑到他父母的情况,分别准备了两份礼物。   张擐走进小区,估摸着沈长宁该走了才走出来,他的房子上回就卖了,又不想去爸妈任何一家住,所以他来之前提前订好了酒店,两只手拎着大包小包的往酒店走。   张擐一连在酒店呆了五天,白天就看带回来的书,晚上九点一到就上床睡觉,也不管睡不睡得着。   这个城市本来就小,他实在撑不起力气跟任何人寒暄。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沈长宁八点多给他打电话,祝他新年快乐,还疑惑地问:“你那边怎么那么安静?”   张擐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才说:“我在房间里呢,外边太吵了。”   沈长宁失笑,他自然知道张擐的性子,笑着说了一句“你呀……”   也没再纠结这事儿,只是邀请张擐大年初二来自己家玩儿。   张擐站在酒店的窗前,看着眼底这座自己在这里出生又住了十多年的城市,右手握拳,指尖几乎要嵌进肉里,才终于抑制住自己内心那一股想要立刻答应的冲动。   “不了,我妈要带我去走亲戚。”   “行,那下次吧,初六的时候我直接过来接你”。   挂了电话很久之后张擐一直没动,他想起去年,明明下定决心要有个新开始的,可日子还是被他过得乱七八糟。   两人是初六出发的,到了过后张擐开始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他还有两个箱子从搬过来至今都没打开过,也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潜意识预感到自己在这里住不了多久。   可是命运是个大坏蛋,乐此不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戏码。   张擐整理书的时候,有本书掉到了书桌后的缝隙里,够也够不着,必须把书桌移开,他一个人实在搬不动,只好找沈长宁来帮忙。   可是事情就是那么巧。   按理说他们两个人搬那个书桌应该是轻轻松松,可他偏偏手一滑书桌直接往旁边一倒。   那个抽屉明明一直是锁着的,可那天偏偏他拿东西过后忘了拧上锁。   把桌子重新翻过抬起来时,几个抽屉全部往外边掉,里边的东西散了一地。   张擐脸瞬时煞白,耳朵里嗡嗡地响听不见任何声音。   沈长宁蹲下准备帮他一起收拾,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卡片,脱口而出:“诶?这不是我的高……”   然后,剩下的话全部没在口中。      第21章      张擐已去世多年的外公生前有两句话总挂在嘴边,一句是“给十分只取八分”,另一句是“贪心和不甘心,这两心最要不得”。   张擐一直把这两句话牢牢记在心里,他自认为并不是个贪心的人,就像炒股,大多数人定的预期都是30%,最低也是20%,而他只要涨幅超过10%就会毫无留恋的出仓,永远不会去想要是还继续涨会不会太亏。   可是,到此刻他才发现,外公耳提面命那么多次的道理他还是没能做到。   从沈长宁看到那张他高中的校园卡开始,张擐从最初的焦灼到后来的茫然,脑袋像用慢动作回放的速度转动,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明白。   一直到听见沈长宁出门时的关门声,才好像终于回过神来。   他慢慢地、一件一件地捡起散在地上的东西,想等沈长宁回来一定要跟他谈一谈。   跟他解释说虽然喜欢他那么久,但并没有想过给他造成任何困扰,如果让他感到不适,那么,真的是很抱歉。   浓重歉意几乎将张擐击溃,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不过是爱上一个人而已,虽然这份爱太痴绝,又与大部分人的传统有悖,可是那又有什么错呢?   张擐坐在沙发上,一直等到天亮了又再一次暗下去,沈长宁都还是没有回来。   大宁宁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一直窝在张擐胸口把脑袋往他怀里拱。不知过了多久,张擐终于抱着它站起来,开始打包东西。   沈长宁这两天过得也不好,在办公室待了两天,吃不好睡不好。   从最开始的极度震惊,到后来完全是不解,他不理解张擐到底喜欢自己什么?自己有哪里值得让他喜欢,而且时间貌似还不短?   毕竟张擐在他心里是个太好太好的人。   那天他出门是因为尴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种诡异的情况。   现在他仍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却也知道这么逃避不是办法,事情总要解决的。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考虑该怎么措辞才不会让张擐太难堪,虽然很不忍心让他失望,但是他确实没有找个男朋友的打算。   沈长宁打了满肚子草稿,设想了千百种情境,但在进屋的那一刻还是懵圈了。   客厅里张擐的东西其实很少,可沈长宁就是立刻发现全都不见了,冲到客卧一看,果然除了他买的床,其他什么都空了。   他站在客卧的门口,说不清楚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保持那个姿势站了好一会儿,才回房拿睡衣准备洗澡。   走了也好,免得在这里两个人都不自在。   洗完过后沈长宁坐在沙发上打ps4,打着打着就觉得怎么屋子里这么空,想着去冰箱里拿饮料,一拉开冰箱门就看到张擐买的水果整整齐齐地码在大大小小的保鲜盒里,都是洗干净的,方便他一打开就吃。   甚至连橙子都已经剥好,只在皮上划一圈,取下来时像两个碗,果肉剥出来剔干净,再放回果皮里保鲜。   沈长宁猛地摇摇脑袋,不敢再往深想。      第22章      春节过后张擐没有立刻上班,而是请了一周的休假,他慢慢地整理东西,发现自己这两年搬了好几次家。   张擐现在心里其实并没有他之前想象中的那么难过,相反还有一些释然的轻松,他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最坏的情况都已经发生了。   但只要一想到沈长宁这三个字,他就胸口一痛,那疼痛像是生锈的刀从心脏最娇嫩的地方割过,笨重又深刻。   人似乎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于是,他开始刻意的、越来越少的想到沈长宁。   而沈长宁这一个月完全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白天一点事都没有,该干嘛干嘛,可是一到晚上就开始整夜整夜做梦。   他的梦里重复倒放着之前跟张擐住在一起时的情境,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终于发现其实很多细节早已表现出端倪。   冰箱里永远不会断的水果,他不爱吃的东西从来不会在餐桌上出现第二次,杯子里总是温热的水,之前喝的碳酸饮料一个一个被慢慢换成鲜榨的果汁。   满心的、不知从何而起的、难以言表的郁结,折磨得他几近发疯。   这一情况最终在他九点下班再拖着赵闻涛去网球场打两个小时网球后,才终于好转,回家洗澡,然后倒头就睡,身体疲惫到极致就不会做梦了。   以前,年后那一两个月是张擐他们最闲的时候,可今年不知怎的,忙得几乎赶上年底。   最多的时候张擐一天开了四个会,一进家门就倒在沙发上,得先睡一觉才能缓过劲儿,再慢慢做其他事情。   一天下午他接到李盛男的电话,愣了几秒钟才接起,还没等他说话那头的声音就传过来。   “张擐啊,你帮我个忙,待会儿把夏恒那个小崽子留一阵儿,我下班了马上过来。”   张擐丈二摸不着头脑,“啊?”   “那小混蛋交了个女朋友,他爸妈死活不同意,他还洋气了,直接就不回家跟我们打冷战,上班时间怕影响不好,我好几次临着上班的点儿来找他都被他给溜了,你帮帮忙啊张擐”。   这事张擐也不方便说什么,只是回答:“行。”   快到下班的时候,张擐打电话让小夏来自己办公室,之前还没注意,这么一看小夏确实面色有点憔悴。   他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刚刚你小姨给我打电话,她想下班了跟你谈一谈,让我留你几分钟,我虽然答应了,但还是想尊重你的意见。”   小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一脸迷茫地问张擐:“主任,难道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大的人是很不对的事情吗?”   张擐不知道小夏为什么那么喜欢咨询自己感情上的问题,但这方面他实在是没有经验,只能勉强回答:“我认为喜欢什么人并没有对错,但如果你想跟她在一起,就算是为了她,家人这个问题也得好好解决,逃避总不是办法。”   小夏泄气地坐到沙发上,张擐第一次见到他愁眉紧锁的样子,只想叹问世间情为何物。   李盛男来得很快,张擐出去接她的时候劝了一句:“我看小夏并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多听听他是怎么想的。”   李盛男本来来时一肚子火,但被张擐这么轻轻的一说,感觉火气拂去了一半,她幽怨地瞪他一眼,心里又骂了一句沈长宁。   小夏一看到李盛男就开始不自在,她想骂他几句又想到刚刚张擐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你到底怎么想的,跟我说说。”   “我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爸爸妈妈反对,而是我才刚说她比我大,是个外企销售经理,就开始说不同意,连我再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知道爸妈都是为我好,可是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就一口咬定她不好,她动机不纯,小姨,我并不是小孩子了,对我是真好假好我能分辨出来。”   李盛男在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夏恒是真的长大了,再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跟在她屁股后转的娃娃,他已经长大到有了心心念念要保护的人。   她既高兴又隐隐的失落。   本来今天她来是想直接逼夏恒跟她的女朋友分手,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夏恒从小生活环境单纯,性格就像张白纸,所以他们也都希望他能找一个跟他差不多成长环境的单纯的妻子,但这也仅仅只是他们的愿望而已。   李盛男突然特别感谢张擐刚刚劝她的那句话,“你爸妈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我承认,但是你不能就因为这个就不回家了啊,这样他们只会更排斥那个女孩,你不知道你妈都急成什么样子了。”   小夏其实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欠妥,忙点头,“我今天就回去”。   李盛男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她还得赶回医院,又没开车,于是问张擐:“你要走了吗?方不方便捎我回医院?”   小夏一扫刚才的颓靡,立刻就精神了,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过来转过去。   张擐倒是没注意,回道:“当然可以,本来我也要走了。”   在车上的时候李盛男给张擐指路,“你从阳关路过去,把我放到门口,你直接就可以上高架走外环回去了。”   张擐反应了两秒钟才回答:“我已经不住在那边了。”   李盛男一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此刻正是晚高峰,车都是一步一步挪着走,等红灯的时候,李盛男突然开口问:“你知道我跟沈长宁怎么认识的吗?”   张擐几乎沉默了一个红灯的时间,才回道“你们不是大学同学”?   李盛男哈哈大笑,“我比他大五岁怎么可能是同学,哎呀你真会说话。”   “沈长宁大一交的女朋友是我当时的男朋友的妹妹,很绕是吧,我们两对都没在一起多久反而是我跟他比较合得来,我说这个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沈长宁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他当朋友特别好,可是却并不适合当恋人,我从来没见过他主动喜欢过谁,有女孩追他觉得顺眼就答应了,也没见他像别的男生一样跟女朋友腻歪,因为他这个人在爱情这回事儿上分的心思太少,在他心里有太多别的事情比爱情更重要,所以他几次恋爱都是被甩的那一个,刚开始可能还觉得这是个性是腔调,可是谁又能永远接受自己并不是另一半心中的第一位呢。”   虽然李盛男这番话有点不着边际,但张擐还是接收到了她话里拐弯抹角的安慰,可他确实不想跟任何人讨论这个话题。   还好李盛男显然也没这个打算,说完就开始研究他车载播放器里的歌,在转到《Desperado》时按下了播放键。      第23章      沈长宁再看到张擐已经是大半年以后了,他去那边办事,路过张擐单位门口的时候马上五点,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就熄了火。   他其实至今都说不清楚对张擐到底是什么想法,他从来没有太深的迷恋过一个人,不知道这种情感如何能在暗处生根发芽,又如何能在没有阳光雨露的情况下长成参天大树。   没几分钟就看到张擐出现在门口,此时已是初秋,沈长宁还穿着短袖衬衣,张擐却已经换上了长袖的西服外套。他之前就发现张擐好像特别怕冷,穿衣服跟他简直差了一个季节。   张擐拎着公文包微微埋着头往回家的方向走,等沈长宁大脑反应过来时已经发动车跟在张擐身后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会先于大脑作出这个举动,嘴硬地安慰自己说只是去看看他住的地方环境怎么样。   张擐租的房子开车就不到十分钟,但走路就起码得半小时,他大多数时候也不开车,走路上下班权当锻炼。   沈长宁看到他进路边的便利店买了瓶水,又看到他停下来看路边贴的海报,不知道是不是领带太紧,边喝水边还扯了扯衬衫的领口。   最右侧车道上,一辆车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行驶着,还好这条路是单行道,车不多,还不至于引起公愤,旁边的人也只当是爆胎了。   一直到人进小区沈长宁才停下来,撇了撇嘴,张擐挑房子的眼光真差,这小区又旧又远,连绿化都没有。   可是他也不想想,又不是买房子,只是租个暂住之地谁又会考虑那么多呢。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严主任叫住张擐,让张擐陪他去买点东西。离单位不远就有个商场,两人慢慢走着过去,一路上严主任一反常态的沉默。   张擐看着他明显比前段时间老几岁的面容,心里沉沉的。   严主任是给刚满两岁的小孙女买衣服,从现在穿的,到十多岁穿的,买了足足二十套。张擐帮他拎着衣服袋子,抬头片刻又低下,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去快走到单位门口时,严主任停下脚步,看了好一会儿自己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挂在门口牌子上的名字,终于开口说了这路上的第一句话,“两个人时,你觉得答案是1另一个人说明明是2你还能坚持,十个人时,你说答案是1另外九个人都说是2你开始怀疑,等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人都说答案是2时,那么答案就只能是2了。”   严主任从那天以后再没有出现,大家开始还问严主任去哪儿了,随后接踵而来的审计让人提心吊胆,后来连最迟钝的小夏都知道了不要讨论这个话题。      第24章      国庆前李盛男过生日,李盛男本来是想邀请张擐的,可一想到沈长宁也会来,想想还是算了。她倒是还不知道沈长宁已经什么都知道,只是看张擐搬出沈长宁家,以为张擐想开了,不想再耗在沈长宁这棵歪脖子树上。   可抵不住有个故作聪明的小夏同志,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发现李盛男和张擐之间有问题,趁去签字的时候鬼兮兮地跟张擐说:“主任,后天我小姨生日诶。”   张擐一看到小夏那贱不啦叽的笑就知道这人又不知道又想到哪儿去了,也不想跟他白费口舌,倒是好好思考了下确实应该请李盛男吃顿饭。可是礼物是个大问题,他想了一会儿决定咨询黎生送瓶酒算了,开始发短信。   “送女生什么酒比较好?当生日礼物,关系还不错。”   黎生秒回,“巴黎之花嘛,名气又大瓶子又美,很讨女孩喜欢。”   “哪儿有卖的?”   “我朋友那里有,我让他给你送过来。”   张擐感动不已,黎生同志真是人民群众的好朋友。搞定礼物后才给李盛男打电话,跟她约好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好巧不巧的是沈长宁后天要出差,不能参加李盛男的生日聚会,也想着提前一天给李盛男过生日算了。由于李盛男工作性质特殊,很少有离岗的时候,所以他也没提前打电话约,于是造成了他刚进医院们就看到张擐跟李盛男一起走过来的情景。   三个人都是一愣。   还是李盛男最先反应过来,问沈长宁:“你怎么过来了。”   沈长宁看到李盛男那完全不想看到自己的表情,哭笑不得,把手里的袋子拎了拎,“我明天出差,提前来给我的债主过生日。”   从沈长宁出现的那一刻,张擐几乎是立刻就绷紧了背,眼睛看着前面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李盛男倒是没注意,说:“正好张擐也是来给我过生日,咱们仨一起?”   张擐正准备说单位最近忙得先走,就听到沈长宁说:“成啊,张擐一起呗,否则我怕李秋水饭都不让我吃了。”   都这么说了张擐反而不好再说走,只能一路低头跟在后边,一直到吃饭都是埋着头只吃。沈长宁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又酸又胀,怎么都不是滋味,盛了一碗土鸡汤,放到张擐手边,说:“尝尝,这汤很鲜。”   张擐呐呐地说:“谢谢”,还是不敢抬头看他。   吃到一半沈长宁出去接了个电话,包间里信号不好,回来一看只有李盛男一个人,皱着眉问:“他呢?”   李盛男正在专心地吃螃蟹,头也不抬地回道:“说有事先走了”。   沈长宁于是知道了,张擐不想,或者说不敢看到自己。   李盛男吃完螃蟹,擦了擦手,接着又问:“张擐怎么那么怕你,你怎么人家了?”   沈长宁早就憋得受不了,有心想跟李盛男吐露这满腔的烦闷,想想又怕她因此对张擐产生偏见,满肚子的郁结硬是从喉间压下去,噎得他几乎半死,没好气地回了句:“你想多了”,片刻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盛男一眼就看出沈长宁那口不对心的样子,可她才不想管,她现在看沈长宁觉得他呼吸都不顺眼。   沈长宁这一晚上又久违的梦到张擐,梦到那天他们在山庄吃过饭,回房间的路上他问张擐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张擐看着他,眼神里意味不明,说有啊。像是慢动作重放,在梦里他清晰地看到张擐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又迅速的湮灭,像几万公里外不小心撞向地球的飞星。   这一幕沈长宁其实早就不记得,梦到了他才回想起好像确实是真实发生过。   第二天在飞机上他一直都在想这件事,他已经意识到他对张擐的感觉实在太过奇怪,那种心疼、酸涩、烦躁、歉意,至少他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感受过,想探究这种情绪的缘由,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这直接导致他这个差出得比平时累好几倍,本来定的是一共三天,可第二天关键会议一开他就让赵闻涛给他定了返程的机票,他满心的焦灼似乎只有见到另外一个当事人才能化解。   下飞机的时候是周五下午三点,他的车是走之前就停在机场停车场,上车就直接往张擐住的那小区开。他本意打算的是在门口守张擐下班回来,不管是面对面谈一谈还是怎样,反正不能继续再这样下去。可是他完全没考虑到这天是周五,全城大堵车,等他到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小区内转了两圈,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满肚子的郁闷烦躁无处可解。   不过上天好像真的更眷顾沈长宁,等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准备回家时,看到张擐远远从门口走过来,应该是刚下班回来的样子,还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怀里抱着那只猫。   大宁宁最近感冒一直不好,也不怎么吃东西,张擐上班前给它带到单位附近宠物医院打针,寄放观察一天,下班后再去接。   等下午接到大宁宁的时候发现果然已经好很多,他把大宁宁抱起,让它两只前爪趴自己肩上,一只手搂着,准备回家。大宁宁特别不喜欢猫包,一进去一直叫,直叫得张擐心软,所以基本上去哪儿都是张擐抱着,等放下再用滚筒清理自己满身的毛。   医院的小护士看不下去,就没见过养宠物养得这么娇气的,劝他:“别太宠了,否则以后不好养”。   张擐谢过她的好意,却并不以为然,他养猫就是为了宠着它啊,在它相比人类短暂得多的生命中,给它最好的,给它想要的,以此感谢它一生的陪伴。   他抱着大宁宁准备上楼,怀里的小东西却被楼下花坛开着的花吸引,一直试图往那边跳,张擐拿它没辙,给它放在花台上让它去跟那朵花玩,自己坐在一旁看着。   沈长宁就在车里远远地看着这一人一猫,满腔的烦躁奇异地被抚平,他想下车去找张擐说个清楚,组织了下语言又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继续盯着那一人一猫看。   他发现张擐今天居然戴了眼镜,显得比平常还要冷清,也不知道吃什么了,怎么嘴唇那么红。等张擐抱着猫站起来往楼道口走,他又想张擐今天穿这套西服买的什么牌子,怎么腿那么长腰那么细。   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想了什么,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座位上,他从前跟张擐同住一屋檐下,朝夕相对,都不会注意到他穿了什么,戴不戴眼镜,身材怎么样。   不过张擐腿是挺好看的,啊啊啊啊啊啊我都在想些什么!   脑袋炸了估计有四五分钟后,沈长宁手忙脚乱的换挡踩油门,不敢在那儿多待一秒。   那天晚上,沈长宁终于做了一件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下了一部gv。   他几乎是用喜极而泣的姿态迎接着由于画面上两个男人过于限制级的动作所带来的不适和反感,终于让自己放心的睡去。   可是睡梦中再一次有人不请自来。   沈长宁觉得好渴好渴,身边躺着一个人,他翻身覆上去,慢慢舔舐从脖子到耳后那一小块肌肤。   身下的人气息渐渐变粗,偶尔漏出一两声细碎的呻吟,沈长宁觉得不够,还是好渴。   嘴唇慢慢往旁边移,手在大腿处来回抚摸,嘴上稍用力身下那人腿部绷紧的线条让他欲罢不能,控制不住地手越来越重,几乎要把那块皮肤摩擦得发烫。   可是不够,还是不够。   嘴唇终于到达心念的地方,那人的唇软又冰凉,舌尖迫不及待地叩开唇齿,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终于找到水源,全身上下都发出了舒服的叹息,他忍不住想看看身下的人现在又是什么模样。   沈长宁蓦地睁开眼,天光已是大亮,他坐起来,想到梦里最后出现的那张脸,还有此刻湿了的裤子,皱起了眉。   这事儿可大了。      第25章      沈长宁这天没去公司,他觉得必须得找个旁观者帮自己理清下思绪,他的脑子已经完全乱套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李盛男合适。   李盛男一见面就吐槽:“什么事电话里说不清楚,支支吾吾的,你得见不得人的病啦?”   沈长宁意外的没有反击,反而吞吞吐吐的半天没说出个一二三。   李盛男无语,“你干嘛?不说我可走了,最近忙着呢。”   沈长宁这才开口,“如果说,我是说如果,你突然发现你的好朋友,同性,暗恋你很久了,你是什么反应?”   李盛男一懵,条件反射地问:“张擐告诉你了?”   什么?沈长宁瞪大了眼睛,李盛男这才发现说漏嘴。   沈长宁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额我…我不是…我就那么一猜。”   沈长宁满脸都写着不信两个字,李盛男心一横,想着反正他都已经知道了,也不算违背对张擐的承诺。   “上次我借你那500万里有150万是张擐的,我跟你说实话,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如果是我,在你没跟我开口前我肯定不会主动提借钱给你,是张擐先找到我,他托我以我的名义把那150万给你,剩下的350万是我怕你不够补上的。”   这就对了,沈长宁当时收到那500万就觉得不像李盛男的作风,倒不是说她小气,相反她在钱财上特别大方,只不过她不是那种会主动提供帮助的人,可能是她觉得自己在人际上特别迟钝,分不清自己的好心会不会刺伤别人的自尊心,在年轻时吃过一次亏后,索性就一概不主动了。   沈长宁这两天接连受冲击,他有点难以置信,可仔细想想如果是张擐的话又好像都在情理之中。有一个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他做了这么多,而且完全不图回报,他何德何能?   沈长宁想哭又想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平静了好一会儿才问:“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李盛男这就不知道了,摇摇头。   反正俩人话都说开了,沈长宁也不准备隐瞒什么,直接就问:“我现在有点弄不清楚我对他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又怕只是因为感动,见不到他会烦躁会郁闷,看到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李盛男思考了一会儿,问:“如果暗恋你的人是张旺呢?”   沈长宁一想到张旺那五大三粗的样子,一脸恶心的表情。   张旺可能是稍微长得差了点,李盛男又换了一个人,问:“陈倍峰呢?”   陈倍峰可是他们圈子公认的帅哥,可沈长宁还是那一副不能接受几乎要吐的样子,好了,跟颜值没关系。   李盛男有点好奇了,“那怎么张擐就可以?”   沈长宁愁眉苦脸,他要是知道就不会在这儿坐着了,“我好像一开始就对张擐印象特别好,懂事、善良、正直、爱干净,反正就是看他特别顺眼,不然我之前也不会让他住我家。”   李盛男建议道:“要不你跟他先试试,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沈长宁脸更苦了,“可我怕要是一试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那对他伤害更大。”   李盛男觉得沈长宁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她并不是很赞同,“结婚还会离呢,还有可能张擐跟你一试发现你压根就没他想得那么好,把你踹了,这都有可能啊,总不能因为吃饭可能会被噎死就从此不吃了”。   嘿,沈长宁觉得这话怎么听起来让他那么想打人呢。   “这样总比你过几年后悔,好好的两个人错过好吧”。   沈长宁突然面上涌现一点羞涩,“还有就是,我没跟男的在一块过,我有点怕我下不去嘴”。   李盛男从认识沈长宁开始就没见过他这么扭捏的样子,心里憋笑憋得几乎吐血,“没事,人张擐下得去嘴就行了”。   沈长宁太阳穴跳了几跳,非常迟疑地开口:“我必须……应该,是上面那个吧”。   “噗”,李盛男嘴里的咖啡都喷出来,笑得停不下来,这都想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了还在那儿纠结。   沈长宁其实就是当局者迷,但在刚刚一瞬间确实突然就想通了,既然放不下那就迎上去,总比平白在这里纠结过来纠结过去好。这个决定一做,心里瞬间像轻松了几百斤,天都比刚才亮了。   李盛男看他一脸轻松和些微得意的样子怎么都不顺眼,说:“我现在觉得,关于感情这回事,有两句话特别对”。   “哪两句?”   “一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沈长宁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点点头。   “另一句是,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沈长宁当然不会以为自己是她话里的白菜,反击道:“你就是嫉妒,你嫉妒没人喜欢你那么久,嫉妒没人对你那么好”。   那嘚瑟的样子让李盛男恨得牙痒痒,可没等她回击沈长宁就跑了,留下她一个人在那儿气得不行,“卸磨杀驴沈长宁你给我等着”!   下定决心后沈长宁反而不着急了,而且似乎比往常更平静,回去躺在沙发上他开始慢慢地想以后的事情,两个男人在一起势必经受更多的挫折,他必须比之前还要努力挣钱。先搞定父母,房子也得换一个离张擐单位近一点的,最好再给他换个车。   只要一想到张擐他就会忍不住想笑,这种体验在他之前三十年的生命中从未有过,心里好像突然涌出一条河,河面平静,可只有他知道下面暗涌的力量。   也许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们的爱情只为特定的某个人而生。   沈长宁睡前订了回去的机票,他也知道自己父母那关绝对不好过,都是那种老派的知识分子,他此刻几乎能想象到他爸那震怒的表情。   可也正是因为了解,他才决定直接跟他们摊牌,和风细雨的潜移默化在他爸那儿行不通,只有先抛出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再跟他慢慢磨。   想了半天攻略自己爸妈的对策,最后思绪还是落在那150万上,150万可不是个小数字,一般人手里不会有这么多现钱,都是房子啊车子啊,等等,房子。张擐好像是提到过他爸妈离婚给他留了一套房子,不过不对啊,过年他还回去住了。   沈长宁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原因,又开始担心张擐把这么多钱借给自己,手里没钱怎么办,要是生病了怎么办,脑袋里几乎出现张擐躺在病床上,因为没钱医生不给治那可怜兮兮的模样。   下了飞机坐在出租车上,离家越来越近,沈长宁突然发现自己手有点发抖,像是突然回到小学时拿着不及格的卷子回家的时候。他一直以来都是爸妈的骄傲,从小到大也没有真正忤逆过他们,片刻后他看向窗外,深深地吸了口气。   战争是在快吃完饭的时候爆发的,沈长宁看到爸妈都吃得差不多了,才把这个炸弹扔出来:“爸,妈,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我想跟他在一起”。   时间好像停滞了,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爸站起来,指着他,手都在发抖,“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喜欢上一个男人,我想跟他在一起。”   沈长宁他爸气得直哆嗦,连话都说不出来,沈妈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哭,“团团,你不是之前一直都有女朋友吗,团团,你别吓妈妈”。   沈长宁眼眶也红了,咬着牙,回道:“妈,对不起。”   沈长宁他爸一听到这话火更冒,把碗往地上一砸,“小兔崽子,你给我跪下。”   沈长宁半点没犹豫直接就往地上一跪,重得都能听见膝盖碰地的声音。   他爸气得像个暴怒的狮子,冲到厨房门口拿过扫把就往沈长宁身上打,边打边骂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了!”   即使他爸已经用了全力,但扫把打在身上还是不怎么痛,沈长宁从初中起就没再被打过,记忆中总是力气很大的父亲已经被岁月变成了老头子,他心里翻山倒海的愧疚,却只能咬着牙一声不吭。   最后是沈妈妈看不下去了,大喊了一句:“沈迟,你把我儿子打坏了我跟你拼命”。   沈长宁他爸瞬间像拔了气芯的皮球,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不知过了多久,平静地开口:“你走吧,以后别回来了,省得丢人”,可过于艰涩的语气还是泄露了情绪。   沈妈妈把沈长宁扶起来,边哭边说:“团团,要不你今天先回去”。   沈长宁帮妈妈抹了抹眼泪,这局面已经比他想象中好很多,他妈把他送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又问:“团团,真的没办法改过来吗?你以前一直交的都是女朋友,为什,为什么突然会喜欢男孩子啊”。   沈长宁抱了抱自己的妈妈,声音发涩,“妈,我也不知道,可就是特别特别想跟他在一起,妈,对不起,我下次再来看你”,说完就往楼下走去,不敢再回头看。   沈妈妈一直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她已经预感到儿子已经越走越远,大三时沈长宁交了一个女朋友,毕业把她带回家,他爸说那女孩心思太多,不同意,没过多久沈长宁就跟那个女孩分了。她当时欣慰儿子的听话又隐隐地担忧,朋友的孩子被棒打鸳鸯几乎都会闹上一阵儿,都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正是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怎么可能因为家长的反对就完全不反抗直接分手?   沈长宁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冒然地来跟爸妈坦白到底是错是对。也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更为稳妥的办法是先跟张擐处着,再看情况需不需要出柜,如果两个人没成又走回原先的道路,爸妈什么都不知道,就当做人生路上的一个小插曲,除了带来一点点涟漪,一点点老来香艳的回忆,对自己这一生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沈长宁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他只知道如果不先跟爸妈坦白,自己好像都没脸去找张擐。   钱钟书和张爱玲都不约而同地提到过,大意是上了年纪的男女谈恋爱像老房子着火,一旦势起便难以遏制。但好像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大部分人一生中最猛烈的爱情都发生在年少时,那情意一经萌芽稍有阳光雨露就呈燎原之势,带着初生牛犊般的一腔孤勇,不烧烬不罢休。   可是沈长宁从来没有经历过,高中时老师家长耳提面命不准谈恋爱,看着周围的朋友爱得死去活来他觉得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大学时爸妈都说可以交女朋友了他还是没有感觉,有女生跟她表白他觉得是时候有个女朋友了就答应,经历了牵手、拥抱、接吻、上床一系列步骤,生日情人节纪念日礼物一件不落,也记得天天说晚安我爱你,可到后来历任女朋友都说沈长宁你根本不爱我。   他完全不知道这结论从何而来?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谈恋爱怎么那么麻烦,投入和产出完全不成比例,可现在他突然感觉,好像她们说得确实有道理,如果他现在对张擐的这种感觉是真正的喜欢的话,那之前那些随口而说的我爱你也许真的都不算爱情。   终于,在沈长宁迈向三十而立的这年,他遭遇了人一生中也许是必经的以爱为名义的冲动,可这到底只是冲动还是多年以后引以为傲的果断,现在谁都没有办法知道。      第26章      沈长宁定的是第二天中午的返程机票,出了家门随便找了个附近的酒店,一觉直接睡到天亮。   去机场的路上接到高中好哥们的电话,“长宁,你昨天托我的事情我找产权交易中心的同事查了下,百花苑业主是张擐房子两年前就转手了。”   “喂喂,长宁听得到吗?”   “听得到,大飞谢谢你,下次回来请你吃饭。”   一直以来的猜测被证实,沈长宁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只觉得心理酸酸的胀胀的,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唯一能确定的感受就是很想马上、立刻见到张擐。   沈长宁从来没觉得两个小时有这么难熬,飞机落地的那一刻他也已经到了耐心的极限。本来车是停在停车场的,可一想到上次堵车那种情形,沈长宁直接就往地铁口走。   到张擐家楼下刚四点,他给张擐打了个电话,可听到拨通的声音后却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这个电话并没有人接。   沈长宁一直站在那儿等,连手机也不敢玩,生怕错过,可等到天都快黑了张擐还没回来。他站得好累,就坐到旁边的花台上休息,没坐几分钟又想自己站着的样子更帅,而且站着等能给人更认真的感觉,又起来忍着腿酸硬站着。   在数了十来遍小区亮灯的个数后张擐终于回来了,他有点近视,平时走路也只看前方,所以一直走到楼梯口前边路的拐弯那儿他才看到沈长宁。   一时两人都愣了。   沈长宁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张擐,可分明他们半月前还一起吃过饭,没见时他有满肚子的话想对他说,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却只知道看着对面这个人笑。   沈长宁被他爸打时没有哭,知道张擐卖了爸妈留给他的房子只为给自己筹钱时没有哭,可他在刚刚看到张擐的那一刻却瞬间就湿了眼眶。   沈长宁走过去想抱抱他,想跟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刚迈出第一步,张擐居然转过身撒腿跑了。   跑了?!   沈长宁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追上去,不过他刚刚站太久实在快不起来,追了一条街后就跑不动了,累得气喘吁吁,又走回来守株待兔。   张擐一直跑到离家两三站远的一个商场才停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沈长宁会跑,只知道在那一刻,难堪、羞愧、后悔各种情绪铺天盖地的朝他扑过来,满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躲起来。   他找了一家咖啡店,一直坐到快十二点才慢吞吞地往回走,快到自己家楼下时藏在花丛后边偷偷观察了好久,确定沈长宁不在了才放心的上楼。   张擐魂不守舍地爬着楼梯,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刚刚见看到的沈长宁的样子,明明他已经很努力的试着忘记,可是一看到还是忍不住担心为什么沈长宁看起来那么憔悴,是不是没吃好没睡好?   他住的是四楼,心不在焉地拿钥匙开门,从楼上突然跑下来一个人,迅速地封住他下楼的路,张擐吓一跳,转头一看,居然是沈长宁。   沈长宁站在张擐隔几步的楼梯下,仰着头看着他,即使在这么昏暗的楼道灯光下,张擐依然能看到他的眼睛亮亮的。   沈长宁几次张开口都没有说出话,心里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好完全的顺从本心,张开手臂冲张擐做出一个拥抱的姿态。   张擐瞪大了眼睛, 像极了那只猫。   沈长宁笑了,终于说了这一晚的第一句话,“乖,过来。”   张擐呆了片刻,随后像是被什么蛊惑一般,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等他意识回神时,已经在沈长宁的怀里,下巴正好抵在沈长宁的肩膀,张擐僵滞了很久的手臂缓缓抬起,又落下,终于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慢慢环在沈长宁的背上。   沈长宁紧紧抱住怀里那个人,下巴贴着他的耳朵,在他的耳边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五分钟过去了,怀里的人没有动静,沈长宁蹭了蹭他的耳朵,“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等这么久。”   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反应,沈长宁的腿已经有点发抖,快站不住了,于是说,“我们先进屋去好不好?”   怀里终于传来低低的声音,“再抱会儿”。   好好好,抱抱抱。   最后进屋是沈长宁从张擐手里拿过钥匙开的门,张擐一直拽着沈长宁的衣角怎么都不松开,吧嗒一下打开灯,眼前亮了,张擐才像终于回到现实世界,手也一下子松开了。   他恐慌地看着身旁的沈长宁,像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境。   沈长宁完全不知道,反手过来握住张擐的手,拉着他就往沙发那儿走,再不坐下他可能要扑地上了。   张擐却一下子挣开,近乎惊惶地开口:“沈长宁你怎么在这儿?”   沈长宁以为张擐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笑着回道:“说好了我们在一起的啊,你刚刚都答应了。”   这次张擐的语气几乎带着哭腔,“你快回去,回去啊!”   沈长宁从来没有见到过张擐这么激动的样子,急得不行却又不知道缘由。   张擐翻来覆去只让沈长宁回去,边说边把沈长宁往门外推。这时沈长宁的腿终于到了支撑的极限,实在站不住,直接坐到地上,张擐忙过来扶他,语气焦急,“你怎么了?有没有摔着?”   沈长宁一瞬间似乎隐隐摸到了张擐的命门,强把本想翘起的唇角往下压,作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我站不起来了,刚刚在楼下站太久。”   张擐面上立刻涌出悔意,慢慢把沈长宁扶到沙发上坐着,让他的腿架在茶几上,开始给他按摩。   沈长宁看到张擐那认真的样子,心里像是极寒冷的天钻进热乎乎的被子里,五脏六腑都浸泡在一片不可思议的温热之中,他低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在楼道说过的话,“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张擐手一顿,又立刻恢复之前的动作,冷硬地说:“不好,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回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就好,不要管我。”   沈长宁故作委屈地开口:“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啊。”   张擐眼睛只看着自己的手,头也不抬,“我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你了,所以不想在一起。”   沈长宁完全没被他骗到,笑着说:“我不信”。   张擐猛然抬头,眼里一片血红,“你安安稳稳的过你自己的人生不好吗?我喜欢你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在一起?在一起有什么好?”   沈长宁好像隐隐猜到了张擐生气的原因,心里软成一条小溪,张擐心思重,又爱钻牛角尖,如果这次不能完全说服他,以后他肯定会因为自责越躲越远,沈长宁脑袋飞速运转,仔细揣测了张擐的性格,考虑好了才开口:“我从小就是个特别自私的人,就想找一个特别特别喜欢我的,我在他心里完全占据第一位的,对我特别特别好的人结婚,可我之前找的人都不是这样的。”   张擐又低下头,“可你之前找的都是女生。”   沈长宁语塞一秒,又继续:“那是因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男生啊,只能随大流对不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觉得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跟你在一起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你看我自己开公司,也不怕同事会怎样,朋友你也看到了都是李盛男那样的人,还有爸妈,我已经跟他们坦白自己喜欢你了,他们从小就不管我,这次也说我自己开心就好,当然我承认,肯定会有些人因为偏见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但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而且我觉得跟你对我的好相比那些实在太无所谓了。”   “我就想找一个每时每刻都把我放在心上,随时随地都只想着我一个人的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控制欲太强?”   直接说什么喜欢爱上张擐肯定不会相信,所以沈长宁只能另辟蹊径,是因为你很喜欢我我才想跟你在一起的,因为我就是一直在找这么一个人。当然这种说法可能在这个世上只对张擐有用,因为他在感情上是个太自卑的人,唯一自信的可能只有这份深情无人能及。   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你所有劝服的理由都不能是为他好,只能是为自己好,他将成全你的自私当作毕生信仰。   张擐一开始没什么反应,等听到沈长宁说到已经跟爸妈坦白时慢慢抬起头,后来完全被沈长宁这通半真半假的话唬住,话音一落就猛摇头,回答他最后一个问句。   不知过了多久,张擐才非常迟疑地开口,“真的不会影响你吗?”   沈长宁刚刚一直七上八下的心听到这句话才终于落在地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绝对不会,我保证。”   “但是你得答应我,必须一直喜欢我,只喜欢我一个人,一直对我最好,可以吗?”   这个问题没过多久就听到回答,只有一个简单的“嗯”,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张擐和沈长宁并排坐在沙发上,自从张擐说了那个“嗯”字后两个人一直没说话,因为!都不知道说什么!   沈长宁谈那几次恋爱都谈到狗肚子里去了,他在脑袋里努力搜刮之前确定关系后都干嘛,发现居然毫无记忆。   正在他苦死冥想的时候,一只手慢慢靠近他放在膝侧的右手,确定位置后便牢牢地握住。   他转过头,张擐看着他,咧着嘴,眼睛里像有两颗小星星。   他立刻也笑了,用力回握覆在手背上的手,侧过身完全面对张擐,笑着问:“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想笑”,回答得斩荆截铁毫不犹豫。   “除了这个呢?”   张擐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耳朵突然泛起红色,埋下头,声音低又羞怯,“想接吻”。   沈长宁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几乎要笑出声,却还是故作冷静的继续问:“为什么?”   “没亲过”,声音比刚才还要低一点。   沈长宁再也忍不住,脸上一片温柔笑意,“可是你不抬头怎么亲?”   刚刚还埋着脑袋的人立刻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期待的光,然后又迅速闭紧眼睛。   沈长宁慢慢贴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两人的呼吸融在一起,热气扑到彼此的脸上,张擐甚至感觉闻到了沈长宁惯用的剃须水的味道。停了几秒后,沈长宁勾起唇角,微侧头,终于覆上嘴唇。   张擐的第一感觉,好软,像果冻。   舌尖轻柔地在唇上辗转,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描绘出形状,含住唇瓣仔细的吮吸,沈长宁的手微扶住张擐的后脑,说:“乖,张嘴。”   张擐马上张开嘴,他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觉得接吻好恶心,互相吃口水什么的,但那些人看起来好享受的样子,所以他一直很好奇接吻到底是什么样的体验。   现在他才知道,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   这个吻,可能是沈长宁有史以来最用心的一个,他倾尽温柔只想不辜负张擐的期待。唇舌交缠,扫过每一颗牙齿扫过上颚,最后嘴里都是彼此的味道。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平息自己的呼吸,张擐的脸红得不像样,沈长宁笑着又在他唇上啄一口。   “我回去了啊,明天早上要开会。”   张擐一看,发现居然已经凌晨两点多,他担心的问:“你的腿可以吗?我送你回去吧?”   沈长宁休息这么久腿早就没事儿了,他按住张擐想要站起来的动作,“我腿已经好了,你早点睡,明天我接你一起吃晚饭。”   张擐就坐在那里一直看着沈长宁离开,呆呆地,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埋在抱枕里,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那天晚上,张擐完全睡不着,在床上滚来滚去,睡在旁边被吵醒的大宁宁嫌弃死他,第一次离开自己一直睡的床上,去客厅沙发上蜷成一团继续睡。   凌晨五点的时候张擐起床了,开始熬香菇虾粥,熬好后装在粗的保温杯里,去给他刚离开就已经开始思念的人送早餐。   到沈长宁家楼下才六点四十,张擐下意识的想找个隐蔽的停车位远远的看两眼就好,随即又反应过来沈长宁已经是自己!男朋友!啦!   在座位上又笑了几分钟,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把车停在沈长宁车子前面,正好挡住他出来的路。   没让他等多久沈长宁就出现了,看到一辆车正好别住他的车头让他出不来,火刚往上冒就发现那辆车怎么那么眼熟,再仔细一看那不是张擐的车?!   这时张擐已经看到他了,把玻璃摇下来趴在窗户上冲他笑着喊他的名字。   沈长宁几乎是立刻就笑了,拉开车门坐进去,问:“怎么了这么早就过来了,不多睡儿?”   张擐没有了刚刚喊他名字时的镇定,羞涩的说:“给你送早餐来了,还有就是有点想你”,边说边把放在旁边的保温杯和包得严严实实的干净勺子递给他。   沈长宁接过放在手里,很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张擐,搬回来好不好,这……”。   这个建议沈长宁思考了很久才提出,因为这次跟上次邀请张擐一起住完全不一样,上次是朋友间的合租,而这次是恋人之间的同居,他觉得在确定关系的第二天提出来其实并不是很合适,张擐肯定也会有自己的顾虑,但他还是忍不住说出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张擐还没听他说完理由就大力的猛点头,一副期待已久的表情,让他接下来的话都没有了出口的必要。   沈长宁突然很想亲亲他,身体逼近,在张擐右脸盖了个戳,然后嘴滑倒他的耳边,说:“晚上等我回来帮你搬家”。   去单位的路上张擐一直开着车窗,深秋的风已经有点似刀的感觉,可仍然吹不走他脸上的热意,进办公室连喝两杯水才逐渐平息。      第27章      坐定后,张擐开始继续考虑他从昨晚就在思考的一件事。   辞职。   这并不是突发奇想,他跟沈长宁这种关系在这种性质的单位绝对是不容的,他要升职政审都过不了。   况且,虽然已经在这儿待了快七年,是委里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但张擐知道他也就是运气好,赶上了单位青黄不接的时候,加上省里那段时间倡导干部队伍年轻化,他自己其实不是很适合机关,严主任之前不止一次说过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眼力见儿,没有政治敏感度。   但很多时候不是张擐看不懂眼色,而是他软不下腰杆,所以只能装作不开窍的样子。   下定决心后,张擐觉得这个事情得尽快处理,他向来不是拖拉的性子,打电话问办公室局长在不在,得到在的答复后就上楼了。   说明来意后局长马上开口挽留,不过这种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象征性地说下谁也不会当真。张擐已经满了公务员最低服务年限,稍微麻烦的可能就是他是有领导职务的,不过也只是程序上稍微复杂一点。虽说如此,等真正离开可能也得两三个月以后了。   刚下班就接到沈长宁的电话,说他一会儿就过来,让等他一起吃饭。   张擐从看到来电那一刻一直笑到挂上电话,路上买了沈长宁最爱吃的石榴,回去就开始剥,一颗一颗红灿灿亮晶晶的装在碗里,破的、边角小颗的都全部被拣出来。   沈长宁来的时候还带了晚餐,是叫秘书去打包的雨停阁,前几天应酬去那儿吃到一道青梅小排,当时他就想张擐一定爱吃。等他到的时候张擐正在搬个纸箱,沈长宁把饭菜一放赶快过去帮忙,说:“不是让你等我一起收拾吗?”   “没多少东西,我一个人可以的。”   沈长宁接过纸箱在张擐的指挥下搬过去堆在角落里,才回话:“可是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不出所料,没回话那人耳朵又红了。   沈长宁张罗着吃饭,张擐已经完全了解沈长宁那种龟毛德行,外卖一定得装到盘子里再吃,乖乖地去厨房拿碗筷。   吃饭时沈长宁一个劲儿给张擐夹菜:“吃这个,这个好吃……还有这个,尝尝”。   没一会儿张擐碗里就堆起一座小山,张擐不忍心辜负沈长宁的好意一直埋头卖力地吃,本来只能吃八分饱的肚子生生吃了快十二分,吃完在那儿站都站不起来。   沈长宁这才发现不对,自责得不行,问:“这儿有消食片吗?”   张擐指着电视柜,“在那儿,电视柜里有个医药箱”。   沈长宁拉着他去沙发上坐着,喂他吃了几片消食片,皱着眉说:“吃不下了你就跟我说,这样对你的肠胃不好”。   对面那个人只看着他傻乎乎的笑。   沈长宁一下子没了脾气,使劲儿在他的头上揉了两把,说:“你坐着指挥我,我来帮你收拾”。   于是张擐就坐在沙发边上,两条腿搭在沙发扶手外,指挥沈长宁把这个放到写了1号的箱子,把那个放在写2号的箱子,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开心。   沈长宁做事很麻利,不到两个小时就把客厅、厨房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收在搬家箱里,就差卧室了。沈长宁正准备往卧室走,张擐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下跳下沙发,拉住沈长宁:“你帮我收拾阳台,卧室我自己收”。   沈长宁不疑有他,乖乖地去整理阳台,张擐赶快去收拾卧室里的东西,最关键的是要把他留的沈长宁的东西先收起来,虽然沈长宁已经知道,但他还是觉得被看到了不好意思。   可是他哪里知道沈长宁老奸巨猾,刚到阳台就反应过来,又倒回去卧室,正好看到张擐盘腿坐在地上,把东西从抽屉里往一个小铁箱子里收,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那个小铁箱里东西还不少,有他的校园卡、毕业照、证件照,还有一堆小玩意儿,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麻又酥。   沈长宁在张擐身后坐下,张擐已经发现他来了,马上想去盖那个小铁箱,可沈长宁怎么会让他如愿。   沈长宁又往前坐一点,把张擐整个人围在怀里,拿起那张校园卡,问:“这你怎么拿到的?”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沈长宁贴到那泛红的耳边,压低声音:“嗯?”   “换卡的时候我在教务处帮忙,偷偷留下来的”。沈长宁想起来了,高中时好像是换过一次校园卡,把普通卡升级成感应卡,不过他倒是没注意旧的卡去哪儿了。   “这个是什么?”,沈长宁拿起一支笔,实在想不到这笔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是你的笔,你书包掉地上掉出来的,捡的时候忘捡这支”。   沈长宁几乎可以想象张擐跟在自己身后,看自己走远了才偷偷捡起那掉在地上的笔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将怀里的人搂紧一点,拿起那张自己的证件照,“这个呢?”   “从告示栏撕的”,张擐的声音越来越小,沈长宁看到那张照片边角都已经变软,可以想象被他的主人曾无数次的摩挲。   满心激荡的情意快要澎涌而出,迫不及待地找一个宣泄口,沈长宁终于忍不住吻上那通红的耳朵,沿着耳廓细细舔弄,吮吻已经是血红色的耳垂,到最后犹嫌不足还用牙齿轻轻地咬,可却还想要更多。   可怜了张擐这个快奔三了之前连手都没牵过的小处男,哪里扛得住这种狂风骤雨,被舔得又痒又软,意识都已经模糊,直往身后的怀里缩,耳边混着热气又传来低沉的声音,“乖,转过来,看我”。   模模糊糊地侧过头,唇立即就被人吻住,这个吻完全不同于昨天那种和风细雨,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扫过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占据每一丝吐息。张擐完全是凭着本能,回应着在自己口中翻搅的舌头,可得到他回应的人却大受鼓励,手捏住他的下巴,更加大力地搜刮他口中的每一处气息。   最后沈长宁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停下的,眼睛染上情欲的红色,下身硬得发痛。张擐软在他的左肩,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一点点泪花,嘴唇红得像血,嘴角还残存不明津液,沈长宁感觉自己要炸了,把张擐抱起来放到床上就往卫生间跑。   张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意识才回笼,都是男人他自然知道沈长宁干什么去了,然后瞬间连脖子都变成红色,拉过折在旁边的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住,平息自己快要冲出来的心跳还有某个地方不可描述的反应。   沈长宁出来张擐已经把卧室的东西收得差不多了,气氛有一点尴尬,两人都没说话,埋头加快进度收拾东西。   到沈长宁家时才十一点,张擐看着这个明明之前住过一段时间的房子,就觉得哪里不一样了,沈长宁献宝似的带张擐来到阳台,这才发现这儿居然有一个超级豪华的猫爬架。   沈长宁得意地挑眉,“我给猫买的”。   张擐把怀里抱的大宁宁放上去,大宁宁一脸懵逼,完全不捧场,马上跳下来跑客厅里去藏着,沈长宁气坏了,“这个小没良心的”。   张擐安慰道:“它可能还不熟悉,过段时间就喜欢了”。   张擐收拾整理东西的时候,沈长宁跟在他屁股后边欲言又止,他想说要不这床就不铺了,直接睡我那边得了,又害怕会太唐突,几次想开口又生生憋回去。张擐完全没想到这茬,自顾自地把衣服收到衣柜,铺床,套被子,沈长宁垮着一张脸在旁边帮忙。      第28章      张擐和沈长宁的同居生活异常的和谐平静,早上张擐做早餐,沈长宁洗碗,中午通个电话问午饭吃得好不好,下午沈长宁基本上都尽量在七点多回来,这时饭已经在餐桌上摆好,吃完收拾好两个人要么去小区散步,要么就窝在沙发上看书、打游戏,周末一起出去锻炼。   沈长宁在爱屋及乌的心理影响下,已经可以勉强给大宁宁铲屎,但对洗耳朵洗眼睛这件事还是接受无能。   俩人过得完全已经像老夫老妻的样子,不过都已经过了二十啷当追求刺激的年纪,张擐和沈长宁觉得这样就挺好。   机关里是没有秘密的,张擐要辞职的事情在单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说现在公务员已经不吃香,又累工资又低还老被误解,但在铁饭碗思想的影响下,真正辞职的人还是不多,何况张擐还有领导职务。   为什么辞职啊?走了去哪儿高就啊?是不是被人重金挖走的啊?这些问题张擐一天起码要回答三四十次,饶是他耐心算很好的,到后来看到人都会想躲。   处室里其他人都还好,除了小夏,他差不多算是张擐一手带起来的,从来单位第一天就跟着张擐,所以像感觉被抛弃一样,一看到张擐就用那种小狗被遗弃的眼神进行无声的谴责,张擐几次想找机会跟他聊聊都借故躲掉,弄得张擐简直哭笑不得。   张擐现在一天闲得很,忙完手里的事,帮着别的忙不过来的同事干点活儿,然后就坐等下班,其余的时间都用来研究菜谱,这段时间厨艺突飞猛进。沈长宁的腹肌告急,特别严肃的跟张擐提出抗议,于是变成了一三五七吃好吃的,剩下三天喝粥啃馒头。   有一天沈长宁提前打电话说要加班,张擐于是约黎生一起吃饭,蔡蔡也有事,所以最后只有他俩。两个人去了张擐经常光顾的单位旁边的一家家常菜吃饭,张擐见面就直接跟黎生说自己现在跟沈长宁已经确定关系。   黎生非常罕见的惊讶了。   “什么情况?”   张擐其实也完全不知道原因,“不知道,上次不跟你说他发现我就搬走了吗,有一天他突然来找我说在一起。”   黎生瞪大了眼睛,没见过这种剧本啊。   张擐喝了口汤,“我觉得我真是个特别虚伪的人,口口声声说不愿打扰他的生活,可之前他一说房子租给我就忍不住答应,明明知道他说的在一起对他不会有影响是假话,可就会自欺欺人的相信”。这些念头憋在张擐心中很久了,跟沈长宁在一起时不会想起,可一到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出现,在脑袋里一直萦绕,也只有跟黎生才能说一说。   黎生皱眉,“你别只光想着他,也要为自己想一想,喜欢一个人想跟他在一起又没有错。”   张擐摇摇头,可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否认什么。跟沈长宁在一起高兴吗?高兴得快要疯了,可是高兴之下那种隐隐的不安和自责,他实在说不清楚。可能因为跟沈长宁在一起这件事,他以前连梦里都不敢这么梦,所以真正变成现实了反而觉得不真实,归根到底就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种好运气。   黎生觉得张擐的有些想法特别不对,正在想怎么开导他,突然看到对面的人接了个电话,然后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他拿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打过来的。   一等他挂电话,黎生就吐槽:“你笑得跟得帕金森似的。”   张擐边吃了口饭边瞪他一眼。   黎生转念又苦口婆心的说:“你可别学人作跟人闹分手啊。”   张擐嘴里的饭都差点喷出来,“你想什么呢?快呸呸呸呸,你个乌鸦嘴。”   吃完饭,张擐拒绝了黎生续摊的建议,直接回家了,等了好一会儿沈长宁才回来,他坐在沙发上看书,大宁宁躺在他旁边,脑袋靠在他腿上,沈长宁洗完澡出来,把大宁宁的脑袋往下一扒拉,“让开,这是我的地儿”。   张擐无语,不知从哪天起,沈长宁特别喜欢把脑袋枕在他腿上,他从最开始僵硬得像个石头,到后来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越发现沈长宁在他面前有时像个小孩子一样,特别是撒娇,真是撒得一套一套的。   沈长宁躺下,说:“我们元旦叫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好不好”,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他跟张擐的关系过下明路。   “可以啊”。   沈长宁又问:“你有没有什么朋友需要邀请的,要不一起?”   张擐想来想去这儿也只有个黎生,但是两拨人都不熟,在一起估计也尴尬,回道:“先请你的朋友吧,我这边的朋友有机会再单独约”。   “行”,沈长宁百无聊赖,侧过头看张擐,脸被手里拿的书挡住了,只能看到下巴,拿着书的手指白皙又修长,衬着暗红色的封面简直白得发亮,好想舔一舔。   念头一起沈长宁自己吓一跳,他向来不是重这方面欲望的人,即使在之前精力旺盛的高中大学时代,相比别的男生来说也淡定很多,可跟张擐在一起后他却完全控制不住,想亲他抱他把他吞入腹中,那种冲动完全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一样。   他无奈地笑,想真是碰到克星了,然后又后悔年轻的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有个人在他身边默默关注他那么久。   沈长宁突然想到一个事,“我们在你单位那边买套房子吧,这样你上班方便点”。   张擐本来是想辞职手续办完了再跟沈长宁说的,就是怕他会愧疚,可都问起了他又完全不想骗沈长宁,支支吾吾的开口:“可是我准备辞职了啊”。   果然沈长宁立马坐起来,瞪大了眼睛,“辞职?你没跟我说过啊?”   “我忘记了”。   沈长宁信才有鬼了,他其实一想就能猜到张擐辞职的原因,感动又愧疚,张擐还不到三十岁,还有很大的政治前途,可如果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他肯定也支持,并且一定会尽全力在其他方面补偿张擐的牺牲,让他过比留在那儿更好的生活。   他生气的是,张擐辞职之前居然完全不跟自己商量,在一起这段时间他也发现了,张擐做什么决定前不会,或者说想不到跟自己说,不管是怕麻烦自己或者说怕自己知道了会觉得对不起他,所以他必须得借这个机会让张擐意识到这个问题。   沈长宁抱着手臂坐在旁边,脸黑的要死,张擐从来没见过沈长宁生气的样子,用手戳戳沈长宁的肩膀,也不理他。   “我不是不跟你说,我是想着办完手续了再跟你说,起码得三四个月以后呢。”   “你就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怕最后批不了嘛,所以想定下来才跟你说。”   沈长宁发现张擐完全是避重就轻,更生气了,不理他直接就回房间。   张擐呆在沙发上,有点不懂为什么沈长宁会这么生气,心里又着急,只想让沈长宁赶快高兴起来,在沈长宁房间门口来来回回好几次,还是推门进去。   沈长宁躺在床上打psp,见张擐进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张擐趴在他的床边,说:“我错了。”   “哪儿错了?”   “应该提前跟你讲。”   沈长宁还是一副黑脸,“那为什么不讲?”   张擐呐呐地说:“怕你知道了觉得我是因为你才辞职的。”   沈长宁本来还想继续板着脸的,可看到张擐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完全板不起来,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身旁的位置,“上来。”   张擐乖乖地脱鞋上床躺在旁边。   “有什么事情要提前两个人商量,我们现在是一个整体了对不对,你想一下,要是我不准备开这个公司了,也不提前跟你说,想着等清算完了再告诉你,你还是从别人那儿才知道的消息,你会怎么想?”   张擐顺着沈长宁的说法思考下去,然后真心诚意地说:“我真的错了。”   说完又补充一句:“可是你不能不理我对我使用冷暴力,你不理我我害怕。”   还冷暴力?沈长宁终于失笑,“对,我也错了,我以后绝对不这样,咱们有事情都说出来好不好。”   张擐点头,“嗯”。   然后互相看着对方,不知怎么都笑了,沈长宁突然翻身压在张擐身上,一把抓起旁边的被子盖住两人。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张擐感觉有温热的吐气来到自己的额头、鼻尖、嘴唇、脖子,最后又回到嘴唇,想象中的吻却迟迟不落下,这种感觉简直磨人。   还好没让他等太久,吻终于细细密密地坠下来,甜腻得不像样,舌尖被含住吮吸,狭小的空间里听得见唇舌勾缠发出的暧昧的水声,这个吻明明比之前的所有吻都要轻柔,可张擐第一次感觉快要喘不过气。   沈长宁终于不甘心只囿于唇齿之间,辗转往下,含着张擐的喉结慢慢舔弄,突然听到一声细碎的呻吟,几不可闻,可瞬间沈长宁嘴上的力气就加重,呼吸也急促起来。手从背部往下来到腰际,挑起衣角,试图钻进去。张擐蓦地像受惊吓,一把抓住那作乱的手,黑暗中只听到沈长宁的声音暗哑又温柔,“乖,别怕。”   张擐慢慢松开了手指,沈长宁终于如愿触到被衣物包裹住的皮肤,手掌在腰际来回的摩挲,嘴来到颈侧,沿着微微凸起的血管细细地舔吻,张擐被动的仰起脖子,觉得身体好像都不再是自己的。   吻一点一点往下滑,双手也慢慢拉下睡裤,一直褪到脚踝,沈长宁终于做了每次枕在张擐腿上时都在期待的事情,从大腿根部一直舔吻到脚踝,特别是绷紧的大腿外侧肌肉线条,嘴唇反复的滑过。   张擐小声的喊,带着隐隐的哭腔,“亲亲我”。   沈长宁轻笑出声,重新吻住那两瓣唇,张擐的手缠上他的脖颈,亲密的交换彼此的气息和津液。握住张擐阴茎的那一刻,张擐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呼,和平时冷清的声音完全不一样,柔媚又腻人。   沈长宁本以为自己会有不适,之前还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此刻才发现完全是多余,他不断变化手下的动作,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身下这个人,只想让他发出更动人的声音。张擐哪里扛得住,脑袋早已经是一片空茫,本能的夹紧腿,试图侧身弓起身体遮掩自己,被制止后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   最后,两人是在彼此的手中射出来,沈长宁拉开被子去拿纸,眼前突然明亮,他看到张擐张着手掌一动不动,手上全是他射出的白浊,一副还没回过神的样子。沈长宁拿纸把他的手仔细擦干净,看到张擐连脖子都变成了红色,他俯身在那眼角犹带泪珠的眼睛上亲了亲,想去洗澡又舍不得此时美好的气氛,后来还是躺下搂紧面前的人,说:“今晚就在这儿睡好不好?”   张擐的回应是把脸整个埋在他的怀里。      第29章      第二天两人都起迟了,还是被大宁宁叫醒的。平时差不多七点张擐就会给它换水,喂营养膏,今天快九点了还没人管它。   大宁宁怒了,一边嗷嗷叫一边把已经空了的猫碗用爪子推过来推过去,在地板上发出呲啦的声音。   张擐一下就被惊醒,“啊,我的猫”,跳下床就往外跑,留下刚睁眼正想跟张擐温存一会儿的沈长宁刚伸出的手就定格在那里。   那晚以后,两个人都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特别是张擐,以前打电话前他还是会有点担心,会不会太勤,会不会打扰到沈长宁,可那天后不知怎么就完全不会再有这样的顾虑。而且现在比之前腻人百倍,在家里简直像个连体婴一样,动不动就抱在一起,亲亲又摸摸,大宁宁表示完全无法直视。   两人,准确的说是沈长宁带着张擐,解锁了n种姿势,但一直没有做到最后。张擐这个本世纪最老土的gay是完全不知道同性之间到底怎么做爱,还以为就是摸一摸顶多用嘴。沈长宁倒是知道,可查资料的时候看到一个帖子,是个小受发的,大意是绝对不要找新手开苞,又流血又撕裂又两个月下不了床,简直字字泣血,吓得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元旦请朋友来做客,张擐本来想的是自己做菜,做得好与不好起码都是心意,可沈长宁不答应。   “那么多人得做多少啊,特别是还有张旺那只猪,太累人了,不做不做。”于是在雨停阁订餐让人送过来,不过张擐还是坚持煲了个汤。   第一个到的是李盛男,张擐和沈长宁站在门口迎接她,张擐看到她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李盛男完全被张擐给她拿拖鞋时,弯下腰漏出的一点锁骨上的红色印记吸引,冲沈长宁不怀好意地笑,说了四个字:“下不去嘴。”   沈长宁脸被打得啪啪响,不过他脸皮向来比天还厚,面不改色,一手揽着张擐一手推着李盛男往里走,回道:“就你话多。”   不一会儿其他人陆陆续续到了,沈长宁都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吃惊的反应,大宁宁受到了众星捧月的礼遇,一帮平均年龄都超过三十岁的人围着一只猫,这儿摸摸那儿碰碰,还因为抢着抱差点打起来。沈长宁的朋友都是特别有分寸的人,并不是完全的回避张擐和沈长宁的关系,反而也会像对其他情侣那样好奇怎么在一起的,两个人谁说了算之类的问题,可以看得出他们是真的接纳。   张旺一看到来送餐的人就在那儿啧啧,“沈总,我这不远千里万里的来你就给我吃外卖”。他现在在祖国的最南边做生意,还真当得起这千里万里。   沈长宁正在帮张擐一起摆碗,眼皮都不抬,“你要是敢吃我绝对敢做,不就做个饭嘛,多大点事”。   张旺想到有一次吃到的鬼畜版西红柿炒鸡蛋,闭上了嘴巴,他不跟炒个西红柿鸡蛋不放糖就算了还要放耗油的人一般见识。   一帮人一边斗嘴一边吃饭,张擐不会剥虾,每次都只能吃到最下边那点肉,壳里还剩老多,沈长宁发现后就一直剥好了再放他盘里,坐在李盛男旁边的沈洁观察后感叹:“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以前我哪儿想得到沈长宁还会照顾人的样子”。   李盛男突然回想起沈长宁之前交过一个女朋友,当时还年轻,他们一起去山顶看银河,那女孩抱着手臂说好冷然后就水光盈盈地看着沈长宁,沈长宁居然把自己的外套拉链拉到最上边,回了句:“嗯,还好我穿得多”。李盛男想到那女孩当时铁青的脸,一个没忍住,嘴里的饮料就喷出来。   “啊,李秋水你怎么这么恶心。”   “你再闹信不信我吐你碗里”。   张旺哭,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吃到一半,沈长宁接了个电话,餐厅有点吵就去了阳台,一直打了快半小时都没回来,阳台没有暖气,张擐担心沈长宁只穿着毛衣会冻着,就给他拿外套过去,走近一点就听到沈长宁的声音。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想跟谁在一起,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有分寸。”   “您也帮我劝劝爸爸。”   张擐抿了抿唇,还是没有过去。   这次一帮人没准备通宵,去年元旦在李盛男家刷了个夜整整一个星期才缓过来,人不服老不行,大家都再也不是熬完夜还能再去嗨一天的年纪了。十二点一过,人就陆陆续续走了,张擐和沈长宁面对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客厅,突然都生出了几分寂寥。   张擐第一次主动过来抱住沈长宁,沈长宁笑着回拥,说:“以后我们每年都一起跨年好不好。”   “嗯”。   张擐的离职日期终于批了,腊月初九。   离别似乎是最有效的滤镜,一沾上离别的色彩,好像那些之前的所有不快、摩擦都变得模糊,清晰地只有别人的好和可爱。   张擐请处室吃饭的时候,气氛有点沉重,他一个一个的敬酒,很多人都哭了,让张擐都觉得眼眶有点热。特别是小夏,今晚喝得最多,喝到后来还抱着张擐嗷嗷哭,嚎:“主任,我舍不得你”,本来大家都想哭,一看他这样又都笑喷了。   大家都喝了挺多酒,等沈长宁来接自己的时候张擐终于见到了小夏的女朋友,高跟鞋,抹胸裙加正装外套,盘起的头发,鲜红的唇,确实如李盛男所说,看起来跟小夏南辕北辙。   远远可以看到她是在数落小夏的样子,小夏也不知道听没听,手一直去拉她的衣服领口,想把领子合起来遮住露出的肌肤,张擐忍不住笑出来,两个人看起来诡异的和谐。   果然爱情有无数种样子,张擐想。   回去的路上在沈长宁的车上,沈长宁问:“辞职了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   沈长宁转过去看了一眼坐在副驾上的人,又迅速转过头,“那来公司帮我忙好不好?”   张擐心里默念“远香近臭”“距离产生美”无数遍,虽然心动得想马上点头,还是狠心拒绝:“不了,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   “也行,先玩儿段时间再说”,沈长宁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张擐于是开始了不用上班的幸福生活,早上做早餐送沈长宁出门,然后就打扫卫生、看书,下午出门溜达会儿,然后再回来做晚饭。黎生听过他的一日日程后,忍不住扶额,“你怎么过得跟个家庭妇男一样”。   可张擐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啊,可以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好好帮沈长宁养一养应酬太多弄出来的胃病,他觉得一天过得很有意义。而且最近张擐沉迷于给沈长宁买衣服,从内衣内裤到外套鞋子,他无比享受在商店站在明亮的灯光下看着衣服,想象沈长宁穿上它的样子,有热心的店员在结账时会问是给朋友买的吗,张擐摇摇头,有点腼腆的回答:“是很重要的人”,说这句话时他脸上的笑容是不可捉摸的温柔。   不过快到过年时,沈长宁却越来越烦恼,过年是个大问题,把张擐带回家怕他受委屈,不回家过年又对不起爸妈,直把他折磨得头痛。沈长宁就是平日里皱个眉张擐都会揪心很久,自然也发现了他最近的反常,再稍微一想就猜到了原因。   大年二十七那天,沈长宁正在收拾带回家的东西,张擐说:“黎生约我跟他和蔡蔡一起过年,我答应了。”黎生确实邀请他过年,不过邀请的是他和沈长宁两个人,他当时并没有答应,说是要看沈长宁的安排。   沈长宁一愣,几乎是有点狼狈的点头。   黎生接到张擐时看到只有他一个人,什么也没问,只是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并不觉得沈长宁有什么值得指责的地方,只是他以一个朋友的角度,太为张擐感到委屈。不过张擐好像并没有这个反应,他和蔡蔡时刻关注张擐的精神状态,无论什么时候都拉着他一块活动,为了怕他胡思乱想晚上还一起斗地主,可后来他们发现张擐好像真的没什么不开心。   每天晚上接到沈长宁的电话的时候仍然笑得跟朵花儿一样,提醒沈长宁少喝酒,不要吃太多油腻的东西。   后来黎生终于忍不住,问:“他回家过年你没有觉得不高兴吗?”。   张擐像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皱着眉回答:“为什么要不高兴,这不是正常的吗”。   黎生都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张擐却好像突然弄明白他到底想问的是什么,很平静地回道:“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当做最后一天来过的,所以除了他这个人本身以外,其他事情都不那么重要。”   黎生觉得自己好像终于发现张擐的思维有时会让自己感到莫名的原因了,在他的整个生命力,他把自己放得太渺小,渺小到就像星系里的一粒尘,而沈长宁是他的整个,也是唯一的太阳,供应着他所有的能源和信仰,可是万一,有一天这个太阳灭了呢?或者被其他星体遮挡再也照不到这个方向呢?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要用寂寞来偿还,他一瞬间想到了《百年孤独》上的这句话,在平均温度24度的室内,他蓦地感到一股寒意,他只希望张擐的运气能好一点。   这几天沈长宁的日子更不好过,他知道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然后安安稳稳的和张擐在一起,让张擐不用再被任何问题困扰,可一想到被自己仍在另一个城市的那个人,一种多年未有的挫败感让他夜不能寐。这直接反映在他白天没有精神,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本来准备大年初一就回去,也不知道他爸从哪儿看出端倪,一起床就说自己这儿疼那儿疼,沈长宁急坏了,连忙把人送到医院,这个年纪的人怎么着也能查出不少毛病,看到那一连串的诊断报告,于是沈长宁也不敢走了。   最后还是沈妈妈看不下去沈长宁这一副没魂儿的样子,晚上躲着他爸去儿子房间,敲门的时候正好沈长宁在跟张擐打电话,老房子隔音不怎么好,听不见说什么,只能听到说话那人语气几乎不像自己熟悉的儿子。   进去的时候沈长宁正靠在床头,看到她进来了就坐起来喊她,沈妈妈坐在床边的书桌椅子上,思忖良久,才问了一个问题:“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长宁也很认真的在思考,张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很温和,很安静,不怎么爱说话,大多数时候也不怎么爱笑,很有正义感,责任感,总是默默做着很多事情却从不说,他是那种你即使不是完全了解他,仍然能放心把后背交给他的人”。   “他对我很好,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好,总会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而忽视自己,做的菜永远都是我爱吃的,自己嫌麻烦一年到头都穿西服给我买衣服却会考虑什么情况穿这件什么情况穿那件,我之前公司出了点事我怕你们担心没跟你们说,当时资金链都快断了,他把自己全部身家都卖了然后把钱给我”。   “妈,你了解他你就知道他真的特别好,我跟他在一起特别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沈长宁说到最后不自觉的就笑了,眼睛看向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回忆着跟张擐之间其实并不算长的记忆。   沈妈妈又沉默了很久,在沈长宁以为她几乎就要这么沉默着离开的时候终于开口,“那他爸妈呢?同意了吗?”   沈长宁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起作用了,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回道:“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都各自成立家庭,几乎不怎么管他。”   沈妈妈最后那根弦也断了,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下来,说:“那你明天就回去吧,他,一个人过年很难过的,你爸你别管他,他就故意的,没事,他的身体我有数。”   沈长宁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妈妈会给予这么大的理解,感觉鼻子都有点酸,他重重地拥抱自己的妈妈,“妈妈,谢谢你。”   沈妈妈这时才掉下眼泪,手轻轻地抚着已经长大的儿子的背,“你只要过得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沈长宁第二天吃完早餐就出发了,他妈不知道跟他爸说了什么,不再哼什么哪儿痛,但是一直在房间里不出来,沈长宁心里有愧疚,但更多地是即将见到爱人的欣喜。他恨不得自己开的是火箭,可还是给车限定了120码的速度,有些人的存在,会让你比之前更爱惜自己的生命。   到黎生家楼下时差不多下午五点,沈长宁给张擐打电话,就说了一句:“下楼。”   几乎刚说完三楼的楼道灯就亮了,然后是二楼,一楼,紧接着他看到那个他想了好几天的人笑着朝他跑过来,眼睛比星星更亮。   他们拥抱在一起,明明只分开五天,却感觉像好几年那么长,张擐的脸埋在沈长宁的肩膀上,小声的抱怨:“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沈长宁吻了吻他的耳朵,“下次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扔下你一个人,再也不会让你等我。   最后两人的拥抱是被黎生打断的,黎生趴在三楼楼道的窗口,冲下边抱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喊:“我说,能不能吃完饭再抱,我都饿了”。   沈长宁从后备箱里提了好几篮子家里带来的特产,才和张擐一起上楼,今天黎生做的火锅,四个人围着餐桌吃得很热闹。张擐居然能跟黎生成为好朋友沈长宁至今仍然百思不得其解,这俩人的性格、脾气、成长背景都南辕北辙,不过这世上有太多不合常理的事情。   吃到后来,蔡蔡去拿水果,张擐上洗手间,桌上只剩下黎生跟沈长宁两个人,沈长宁见准时机马上给黎生使了个眼色。   黎生愣了一秒。   沈长宁继续跟他做眼神交流。   终于黎生会心一笑,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说:“邮箱发我。”      第30章      一到家大宁宁就在门口围着转来转去,沈长宁好久不见好想它,把它抱起来在怀里蹂躏了好久,张擐把从黎生家拿来的饺子放到冰箱里,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都惊了,“你不是说你不抱猫的吗?你说它又脏又掉毛?”   沈长宁哪里还想得起自己立过这种惊天flag,辩解说:“我这是爱屋及乌”。   张擐信他才怪了,沈长宁现在对大宁宁比自己养的时候还上心,大宁宁吃饭的时候他也要去旁边盯着看,经常拿手机对着大宁宁拍来拍去,买的罐头和玩具起码够养三个猫。张擐还不知道这就是猫奴成长史,它会让你一点一点对它妥协,一步一步的退让,然后变成你的主子骑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从此打不得骂不得。   沈长宁洗完澡就躲进自己房间埋头做功课,黎生同志果然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给他传的并不是普通gv,而是一个偏科普的小片子,这么直观的看两个男人做爱,沈长宁发现自己还是感觉有点别扭,快进着挑关键地方看了,倒是认真看了看最后讲怎么怎么保护接纳方不受伤的地方,一边看一边不住点头,原来如此,他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握住了理论主义的大旗。   沈长宁本来想的是等好好消化吸收“新知识”后再伸出魔爪,哪想到小白兔自己跑进来了。   张擐洗好车厘子喊沈长宁一直没人应,敲门也没回音,就直接推门,进去看到沈长宁靠着床头在玩手机,没多想就走过去,一下就看到沈长宁怀里的pad屏幕上那交缠着的白花花的肉体。他立刻就移开了眼睛,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长宁其实已经看完了,刚摘下耳机在回语音信息,哪想到视频放到结尾又开始重放,不过他倒是一点不害臊,放下手机,接过张擐手里的碗放到床头柜上,把人一下子拉倒自己怀里。   把耳机塞到张擐的耳朵,喘息声呻吟声一下子涌来,张擐吓一跳马上要去摘,沈长宁直接把人圈住不让动。然后把张擐的头轻轻转过来对着屏幕,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黎生发我的学习资料,我们一起学好不好?”   张擐在心里呸,这是哪门子学习资料!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把眼睛慢慢睁开,沈长宁已经把进度条调到最开始,屏幕上两个男生正在温柔地接吻,张擐大开眼界,这才知道原来接吻还有这么多花样,警惕性渐渐放低。   沈长宁拥着张擐一边看一边拿过旁边碗里的樱桃,放张擐嘴里一颗再往自己嘴里塞一颗,吃完过后用手接到张擐嘴边,张擐却不好意思把核吐到他手里,沈长宁手也不动,说:“没事,我待会洗”。   张擐只好吐在沈长宁的手里,感觉比平时沈长宁亲他更让人脸热。   沈长宁把手里的核扔到床边的垃圾桶,拿纸擦了擦手,这时屏幕上两个人已经开始互相为对方口交,张擐不好意思再看,扭过脸又被沈长宁转回去,耳朵里全是黏腻的水声,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浑身不自在。   沈长宁的手慢慢下滑,隔着睡裤握住了已经站起来的小张擐,轻笑出声:“它好精神啊。”   张擐脸烫得冒烟,他从来不知道沈长宁这么那个,心里想骂人,却限于词汇只能翻来覆去暗骂流氓,大流氓。   还没骂几句就蓦地瞪大了眼睛,屏幕上一个人开始给另外一个人扩张,张擐就那么看着他塞进一根手指,然后两根,这对他这么多年的认识完全是种冲击,男人之间居然是用那个地方。   沈长宁一边隔着裤子抚弄一边含着张擐的耳垂,嘴里混着喘息含糊着说:“乖,别怕,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两个相爱的人做爱是很正常的事,有我,别担心。”   张擐的心好像又悄悄回到原位,强忍着羞意继续往下看,他们脸上不知是痛还是愉悦,好像这个世上只有对方,两个人用这种方式似乎变成了一个整体。   张擐的心咚咚跳得厉害,虽然感觉很别扭,可他还是想跟沈长宁做和屏幕上相同的事情。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转过头去找沈长宁的唇,沈长宁再也忍不住,一个翻身压住,猛烈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两个人都急切地去扯对方的衣服,直到裸诚相见。   沈长宁这时反而不急了,慢条斯理地一路吻下来,嘴唇、喉结、锁骨、乳珠、肚脐,张擐难耐地扭动身体,无意识的曲起腿。沈长宁继续往下,故意跳过某个急需抚慰的部位,细细啃吻大腿内侧的肌肤,有几个地方甚至嘬出血,留下一串深红的吻痕。   沈长宁抬起张擐的右腿架在肩上,沿着小腿肌肉线条,从跟腱处一路向上舔吻,张擐抬起手臂遮住眼,不敢看这么羞人的姿势。   在他们还没在一起之前,有一天晚上沈长宁去上洗手间,出来正好看到张擐在厨房,那天已经很晚了,张擐肯定以为不会再遇到人,所以只穿了上身的睡衣,两条又白又长又直的腿直接露在外边,沈长宁当时就愣在那里,眼睛里只看到那双腿再也没有别的。突然,张擐垫起脚从顶柜里取东西,沈长宁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圆润的后跟抬高,跟腱部位因为用力两侧更深地凹进去,显得脚踝越发纤细,小腿肌肉绷起,勾出最诱人的弧度。   他回过神来后逃似的回了房间,却做了一晚上的梦。   沈长宁终于做了在那晚梦里他最想做的事情,张擐的小腿已经被他舔得湿漉漉的,泛着水光,却犹嫌不够,突然加重了嘴下的力度,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口,张擐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又迅速咽在口中,腿一下子绷紧。沈长宁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从舔弄变成了轻轻地啃咬,留下一串轻微的牙印,张擐咬着嘴唇不想发出呻吟,可混着鼻音的喘息却还是不小心一声声地漏出来。   沈长宁终于放过张擐的腿,拿了一颗樱桃放到已经快哭了的人嘴里,然后重新吻上去,舌尖勾缠,樱桃在嘴里破碎,紫红色的汁液沿着嘴角流出,流到张擐的脖子,衬着雪白的皮肤、青色的血管,有一种情色的艳丽。   伸出手去拿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润滑剂,沈长宁万分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张擐感觉到下边突然触到冰凉的液体,然后是异物进入体内,那种感觉并不舒服,他立刻绷紧身体,随后又有意识地慢慢放松。   殷红的嘴唇微张,闭着眼,微拧着眉,那隐忍的模样让之前一直还能勉强自持的沈长宁全身血液都往一个地方涌去,满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吃掉他。   怕伤着张擐耐心地做扩张,一直到三个指头都能很顺利的进出,沈长宁忍得满头大汗、额上青筋凸起。在进入的瞬间,张擐几乎立刻眼泪就顺着眼角流出来,完全是无意识的,不关高兴或者悲伤,沈长宁慢慢地把眼泪舔干净,轻声地问:“痛不痛?”   张擐搂紧沈长宁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肩膀,摇摇头。   可是怎么会不痛呢?人像被劈开成两半,但这种痛是沈长宁给予的,似乎都带着愉悦,张擐甚至希望能更痛一点,可以让自己的记忆记得更深。      第31章      这一晚张擐睡得很沉,睁开眼时沈长宁已经不在旁边,他想起床可腰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不太使得上劲儿,还有某个地方火辣辣地痛,他艰难地翻过身趴着,然后去够旁边的手机给沈长宁打电话。   刚拨通沈长宁就进来了,问:“醒了?”边说边来摸张擐额头,还好没有发烧,虽然昨天他已经给当时迷迷糊糊的张擐仔细地清理过,可还是有点担心。   “饿了吗?我给你端到这里来吃好不好?”   张擐摇摇头,“不喜欢在床上吃东西”。   沈长宁本想抱着张擐去卫生间,被张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移到卫生间,放完水,扶着腰站在洗漱台前刷牙,张擐边刷边看着镜子那个自己,不知怎么突然就笑起来。   一出卫生间就看到沈长宁在门口守着,见他就过来扶,张擐无语,“你是不是紧张过头了?”   沈长宁一脸严肃,“小心点总没错”。   沈长宁一直把张擐扶到餐桌旁,安置他坐在放了超级厚坐垫的椅子上,前面摆了一碗红枣枸杞小米粥,张擐心里一边吐槽沈长宁是不是当他是在坐月子,一边甜滋滋地开始喝粥。   沈长宁也坐下开始吃,吃到一半说:“明天我们去看个中医。”   张擐立刻抬起头看他,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沈长宁忍不住笑了,“不是我,是你看。”   张擐瞪大了眼,沈长宁继续解释:“你知道,男性的那个器官并不是真正的性器官,如果不注意以后年纪大了会生很尴尬的病,这个中医是黎生介绍的,很擅长这一科。”   张擐脸涨得通红,沈长宁怎么能边吃着东西边这么正经说出这些话,而且还是在餐桌上,“不用了吧,我不想去”。   “不行,必须去”。   张擐是真的不想去,医生会怎么问,你们什么关系?频率多高?尺寸多大?想着就要尴尬疯了,苦着脸说:“我真的不想去”。   沈长宁还是坚持,“一定要去,这是为你好,你的身体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会担心。”   沈长宁吃蜂蜜长大的吧,张擐竭力想保持脸上的表情,可低下头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唇。   最后张擐还是没有去,吃完就说自己疼得厉害坐不住,需要躺着,沈长宁明知道是借口,可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妥协,不顾张擐的强烈抗议,把人抱到自己床上,无奈地说:“你呀,那你一个人在家好好休息,晚饭我带回来”,说完在张擐唇上狠狠地嘬了一口才出发。   张擐躺在沈长宁的床上,把脸整个埋在枕头里,笑得难以自抑,这儿摸摸那儿碰碰,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等睁开眼沈长宁已经回来了,门虚掩着,透出外边暖黄的灯光,隐隐地能闻到空气中飘着的中药和食物的味道,美好得不像真实。   他突然想起在他特别小的时候,在外公外婆家,乡下夏天有吃少午的习惯,也就是在两三点钟会吃一顿简单的饭,一般都是素的、凉的,比如豆腐拌饭,那是张擐小时候最喜欢的时刻,一家人都会停下手里的活计,一起端着碗吃一碗简单的饭,甚至都不会上桌,大家要不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有的人甚至会席地而坐。张擐有一次吃完少午,听着听着大人们说话就睡着了,醒来自己已经在凉沙发上,他以为已经是第二天,可才是晚上七八点,旁边坐着一圈看电视的大人,看着醒来的他善意的笑,然后他摸摸脑袋也笑了。   张擐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的味道,不知怎的就湿了眼眶。   走出去沈长宁正在沥中药,装完后的玻璃杯放到已经接上冷水的盆里降温,因为药得在饭前服用,他想着尽早给张擐喝,免得撑着肚子吃不下饭。   张擐走过去环住沈长宁的腰,脸埋在他的背上,沈长宁笑着问:“怎么了?”   张擐没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而且怎么都不放手,沈长宁去哪儿就保持这个姿势跟着一块去。沈长宁没辙,就拖着背后这只小考拉走过来走过去,加热从外边打包来的鸡汤和饭菜,再端到餐桌上。试了下中药的温度可以了,沈长宁拍了拍环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说“喝药了”。   考拉默默从身后钻出来,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张擐向来不怕苦味,反而更怕像冲剂、糖浆那种奇奇怪怪地甜,沈长宁笑着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真乖。”   晚上两个人抱在一起在床上看《权力的游戏》,准确的说是沈长宁从后边拥着张擐,张擐没看过前几季,于是沈长宁陪他从第一季开始看。   旁边沈长宁的手机震了下,是赵闻涛给他发的出差行程,沈长宁直接把手机拿到前面开始回,正好在张擐胸前。   张擐挣扎了好几秒,还是偷偷往下边瞄,沈长宁回道:这次必须我去吗?让张总去吧,算了我跟他说。   赵闻涛秒回了一句诗,从此君王不早朝。   张擐一个没憋住笑出声,沈长宁咬了口他的耳朵,“看得还挺开心是吧”,可还是继续保持那个姿势没变。   沈长宁没理赵闻涛,直接点开微信通讯录往下滑,张擐突然伸出手指点到一个人的头像,“这是谁”。   沈长宁点开大图一看,心想坏菜了。   那个就是张擐上次看到和沈长宁一起上楼一晚上没下来的女生,张擐从刚开始在一起就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不管沈长宁之前和谁在一起,发生过什么,他都不会在意,况且沈长宁这么坦荡的态度也足够说明问题,可看到那个女生照片的一瞬间,嘴还是先于理智问出口,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耿耿于怀。   “额,她……”。   张擐一直没说话,等着沈长宁的回答。   沈长宁像突然下定决心,深吐了一口气,“说了你不许生气”。   张擐心沉了沉,“你先说,我再看要不要生气”。   沈长宁想了下怎么描述,“你知道的,我之前已经很久没有女朋友了,额,这个年纪的男人,额你知道的还是有一些需求的”。   张擐听得一头雾水,“我不知道”。   沈长宁抿了抿唇,伸头缩头反正就一刀,豁出去了,“就是还是偶尔有生理需求的,随便找人又不合适,她是有一次做项目认识的,正好她是个不婚主义者,也有这方面的需要,所以……”。   张擐终于听明白了,简而言之两个字,炮友。   他之前想了千百种可能就是没往这上边想过,他想笑出来,豁达地说没关系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努力扯了扯嘴角却还是失败了。   沈长宁突然紧紧抱住面前的人,脸埋在张擐的颈窝,“乖,我错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要是一早知道遇见你,一定为你守身如玉冰清玉洁洁身自好,连母苍蝇都不沾一下。”   张擐哭笑不得,也释怀了,拿过去的事情惩罚他和自己太不值当了,却还是故意装作生气的问:“那你们那天晚上做什么了吗?”要是沈长宁说有,那今晚他就名正言顺地把沈长宁关在外边,和大宁宁单独睡,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大宁宁睡了。   “哪能啊”,哪想到刚说完沈长宁就立马否认,随后又突然小声地补充:“一脱衣服内衣内裤都不一个色儿,我当时就歇了,睡了一晚上沙发”,说完又大声的加了一句“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张擐努力想憋住笑,还是破功,这可太有沈长宁特色了,冰箱里鸡蛋都要分深浅色依次放。沈长宁看到张擐笑了才终于放下心,脸在张擐肩膀蹭过来蹭过去,“乖乖,我以后一定会乖乖的。”   最终,沈长宁还是没能逃过出差,他打得一手好算盘想让公司副总替他去,可人家老婆正好怀上二胎反应很大,于是只能他亲自出马,订的星期五出发下周一回。   他年后上班第一天回来,到家就递给张擐一张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这段时间就应该能把你的钱转出来,可年前政府一直没结工程款,所以流水还是有点不够,我可能得再过个小半年才能给你了”。   张擐接过来一看,是沈长宁打的借条,一百五十万,从进账那天按10%的利息,承诺半年后还,下边不仅有沈长宁龙飞凤舞的签名,还像是怕不够正式一般,盖着公司的公章,张擐看完也没说什么,随便就那么塞在睡衣的兜里。   沈长宁额头跳了几跳,走过去在张擐脑袋上呼了一爪,认命似的把那张借条从他兜里掏出来,仔仔细细地压平,再放到张擐最宝贝那个铁箱子里。   看得张擐直笑。   吃饭时沈长宁又问张擐接下来的打算,张擐其实已经有个初步的想法,但他不知道沈长宁会不会支持,毕竟这可能在常人看起来纯属他瞎折腾,慢吞吞地开口:“我准备去读个研究生。”   这个想法张擐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最近其实给他打电话想挖他的公司不少,虽说他级别不高,但是在全市最有实权的四个处之一待过这么多年,关系很广,又熟悉衙门那一套办事准则,很多跟政府要打交道的公司都挺想要他。但是张擐觉得,既然离开就索性离开得彻底一点,打定主意不跟机关扯上一点关系,否则他跟沈长宁这事儿像个炸弹一样。他本科专业是当时胡乱填的大杂烩工商管理,后来工作又是完全和项目管理有关,他重回学校就是想选一个细一点的学科,好好深入系统的学习,毕竟公务员的工作经验,在求职时对大多数单位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同时,也正好也躲过其他人对他最好奇的这一两年。   想法是很好的,可是他已经过了三十岁了,再这么重头开始确实是有点瞎折腾也有点尴尬。可是沈长宁听完却十分平静,“我觉得可以,读什么专业想好了吗?”   “初步想的是财务方向的吧。”   沈长宁一听乐了,“正好读出来帮我管财务,咱俩夫妻店”,话音刚落又补充:“你先别忙拒绝,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多点时间你也可以好好想清楚,你看你不来我还是得找别人,可是谁也没你让我放心。”   张擐听到夫妻店那三个字又窘迫心里又甜甜的,想了想沈长宁的话,答应道:“好吧”。   吃完收拾好沈长宁又进入他一周固定的孝子时刻。   他一般星期三晚上肯定会跟他妈妈视频聊会天,这时候张擐都会借故进自己房间。   这天也是如此,他妈正在跟他吐槽他爸真是越老越难伺候,沈长宁快被这两个奔六的老人家逗死了,天天还跟小朋友一样,我生气我就不跟你说话。   笑着笑着突然心思一动,说:“妈妈,我给你看看张擐吧”。   沈妈妈犹豫了下:“会不会不太好?”   沈长宁已经往张擐房间走去,说:“不会,你就当他是你遗失多年的儿子。”   “这个孩子,怎么说话呢”。   沈长宁推门进去,张擐正坐在书桌前描字,沈长宁也没叫他,直接走过去把手机搁他面前,“我妈想跟你说话”。   什么?   张擐吓一大跳,手忙脚乱的去拿手机,屏幕上的妈妈笑眯眯的,沈长宁长得特别像他妈,特别眉眼那一圈简直一模一样,张擐连忙问好:“阿……阿姨”。   沈妈妈看起来特别慈祥,温柔地问:“你是叫张擐对吗?”   “恩是的”,张擐紧张得手都在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听一句答一句。   “我叫你小擐可以吗?”   张擐使劲点头,怕看不到又连忙回答:“可以的阿姨。”   沈妈妈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儿子会说只要一了解就会知道张擐好了,她还没太深接触只是说几句话就能看出来这是个极善良的人,“小擐,你跟团团在外边要按时吃饭,好好照顾身体知道吗”。   沈长宁顿时炸毛,脑袋挤进屏幕,大声说:“妈,你能不叫我那个名字吗!”   张擐憋笑憋得两肋都酸了,沈长宁又说了两句就赶快挂了,挂完就看到张擐埋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沈长宁无奈的说:“想笑就笑呗,当心憋坏了。”   张擐抬起头,脸因刚刚憋笑憋得通红,眼泪都要出来了,还不忘问:“为什么小名会叫团团啊?”   “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很胖,八斤八两,我奶说像个面团。”   张擐想象一下沈长宁小时候的样子,期待地问:“能不能给我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说完又再补充一句:“特别想看。”   沈长宁斜睨他一眼,“不干”。   张擐抬起头,可怜巴巴地仰着头望着沈长宁,小声说:“求求你”。   沈长宁最受不张擐这种表情,无奈又纵容地笑了,“怕了你了,下次带你回家看。”   听到的人开心得直点头。      第32章      沈长宁和张擐他们俩从在一起来,用李盛男的话说就是,无时无刻周围不冒着粉色小桃心,那股酸臭味熏得她想吐,同时他还对俩人吵架的样子表达了万分的期待和现场观摩的强烈意愿。   当时沈长宁怎么回的,冷哼一声。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完全没有矛盾呢?就在沈长宁出差的前一天晚上,俩人就吵架了。   那天晚上沈长宁正在收拾出差的东西,张擐在自己房间里不知道干嘛,沈长宁找不到有一件衬衫就准备去问张擐有没有看到。张擐在跟人打电话,门虚掩着,沈长宁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到张擐说:“我知道的你别太担心,你说的这些问题我都考虑过,就算以后有一天,他想回归常人的生活,结婚生子我也不会怎么样的,我是个男人,你别把我想得太脆弱”。   沈长宁心脏像被打了一记老拳,狠狠地推开门,张擐看到他进来吓一跳,不过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继续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转过头才发现沈长宁的脸色不对劲儿,担心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边说边去摸沈长宁的额头。   沈长宁还在气头上,条件反射地一躲,张擐顿了两秒钟才把手慢慢收回来放在腿侧。   沈长宁终于开口,“就算我结婚生子你也无所谓,对吗?”   张擐一愣,原来是听到他打电话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无所谓,但如果是你自己的选择的话我会接受,虽然我会很难……”。   沈长宁没等张擐说完,又咄咄逼人地问:“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能接受?是不是只要你仍然喜欢我,我喜不喜欢你,有多喜欢你,在不在一起你都觉得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有更好,没有也无所谓?你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这么多年早就习惯这种喜欢而已?”   张擐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随后又慢慢收敛表情低下头,那深深被刺痛的样子让沈长宁一滞,几乎立刻就涌出悔意,可是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再收回,满肚子的憋屈让他恨不得仰天大吼几声,没等张擐再回答就出去了。   张擐坐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明白沈长宁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毕竟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啊,两个人能不能修成正果谁也没法保证。这也是张擐一直以来的思维模式,他习惯于先去考虑一件事最坏的结果,把最坏的结果接受了,那么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不得不说,这是沈长宁和张擐思维上最大的差别和不同,可能跟成长环境有关。沈长宁是在父母的宝贝下成长起来的,在童年和青春期没吃过什么苦,这种人经常都带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觉得事情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张擐不是,他已经习惯悲观,习惯让自己以不期待的方式保护自己不失望,就像是特别小的时候有一年生日爸妈都忘记了,领居阿姨送了他一盒他最爱吃的点心,他开心坏了,天天盯着看安排着哪天吃哪一个,张擐先把不喜欢的口味吃了,把最喜欢的枣泥馅儿的留到最后,可是等他刚吃到三分之二剩下的点心就全部发霉了,张擐把点心扔到垃圾桶后在旁边哭了好久。   这一晚张擐没有过去睡,沈长宁辗转反侧到两点才睡着,他知道自己说的话过分了,可是心里又还是气得厉害。第二天他故意提前很早去赶飞机,出门的时候在张擐门口站了好久,几次想推开门去道个歉,可是还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最终还是直接走了。   沈长宁现在无比庆幸这个差是自己出,要是留在那里气头一上来保不齐又说出什么混账话。一下飞机张擐的电话就过来,沈长宁好好整理了下心情才接起,因为他答应过张擐不会使用冷暴力。两人随便说了几句话,可是最亲密的人连一丝一毫的情绪都能感知,虽然问什么都好好回答可是张擐知道沈长宁还是在生气,那种语气让他难受又害怕,呐呐说了几句就连忙挂了电话。   沈长宁拿着电话半天没回神,一起出差的一个小姑娘壮着胆子问:“沈总,您是不是天蝎座啊?”   沈长宁一怔,回道:“不知道,我是九月初出生的。”   那说话的小姑娘一副懵逼表情,另外一个人笑着接嘴道:“星座大师猜错了吧?”   小刘吐吐舌头,看了一眼沈长宁,发现他没有不快,才开口回答:“刚刚沈总说话一看就是天蝎座生气的样子,因为我男朋友就是天蝎座,一生气就这样,说话回答正常得不得了,可是语气里像有冰碴子,每次听到我都特别难受,所以我就这么一猜,没想到错了,沈总我就嘴巴大,您别生气”。   沈长宁哭笑不得,自己有这么小气吗。   一到项目上沈长宁就没工夫想这些事儿了,这个项目是公司第一个跨地区项目,跟本地一家技术略欠缺的企业联合投标,他这次来主要就是看进展情况,可是一看就发现问题。也不知道本地这家企业是想节约成本还是怎样,把设计中的一种主要的植物换了,现在是看不出什么问题,可是绿化景观讲究花期配合,各种植物都是设计好的,让一年的可览期最长,他这么多年还没看到有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最关键的是这个项目业主是有明确的时间要求的。   沈长宁快气炸了,一行人一边跟另一家企业交涉一边研究设计图修改,另一边还得倒排工期看需不需要跟业主方对接,直忙得个昏天暗地,定好的酒店就没住过一晚上,天天扎在办公室。   等沈长宁这边的事忙完才发现张擐已经好几天没给自己打电话了,只是每天晚上会发短信提醒第二天是什么天气,要按时吃饭,冷了要加衣服。沈长宁翻了好几遍张擐发来的短信,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对张擐的气一消又开始更气自己为什么这么混蛋。   给张擐打电话,刚一接通沈长宁就道歉:“对不起”。   张擐连忙说:“是该我说对不起”。   沈长宁后悔得不得了,说:“下次我要是再这样你别理我,晾我几天就好了,我气头上脾气不好,嘴巴也控制不住,我错了我一定会改的”。   张擐本来这几天过得都很情绪低落,可是听到沈长宁恢复正常又马上开心起来,回道:“也是我不好,你哪天回来啊?”   “明天早上11点”。   张擐说:“要不要我来接你?”   沈长宁立刻眉飞色舞,“好啊好啊,你到点再来,别来太早难等。”   张擐笑着答应了。   沈长宁挂了电话开始认真地总结这次吵架的经验教训,争取以后再也不犯。他躺在床上突然想到黎生上次跟他说过一句话,他说你有没有想过默默喜欢一个人十多年是什么心情,当时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张擐叫走了。   随后,他又想到有一次跟张擐一起看《三体》,看到那个临死前拿所有钱买了一颗星星送给他一直暗恋的人的那个男人,自己当时被震撼了,评价好悲壮凄美,可张擐却说很温柔很美好啊。   现在回想起来,才终于有点明白黎生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他下午本来准备补觉,可怎么也睡不着,就跑去书店把《三体》整册买回来开始看,他上次看到送星星那里就睡着了。当他看到那个默默送星星的男人突然见到一直爱着的人,不是为了见他,而是为了把他的大脑送到太空,心情万分复杂,他们俩最后到底能不能见面?这个疑问支撑着沈长宁强忍着困意把第三册看完,所以,当他看到后来作者不知为何胡乱拉郎配,活生生把两对拆开重新排列时,沈长宁出离的愤怒了,有一种想给作者寄刀片的冲动。   合上书,他好想张擐。   已经快十二点,张擐应该已经睡了,沈长宁默默看着窗外远远的月亮,想张擐是不是也曾无数次看着月亮想自己,黎生说有没有想过默默喜欢一个人十多年是什么心情,他觉得他好像懂了。然后,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怎么会说出那么混账的话。   他想着想着张擐,耳朵突然就烫了,沈长宁忍不住笑,拿起手机给张擐发了一句词,还是有一次张擐抄宋词的时候看见的,不知怎么一眼就记在心头,发完安安心心的睡觉了。   发的是,从此酒酣明月夜。   他不知道,第二天某个人一早看到这条信息就默默地红了脸,心里补出下一句。   耳热,那边应是说侬时。   张擐脸上的笑几乎停不下来,还有什么比这美好,我喝着酒,我看着月,我的耳热,统统都让我想到你。   张擐打电话时死活不肯去到达口接沈长宁,只是在地下停车场等,沈长宁知道他的顾虑也不强求,一上车就扑过去紧紧抱住张擐,闷着声音说:“我错了,我是混蛋,我那天说的话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一定会改的。”   张擐回拥住他,说:“我没有生气”,过了好一会儿又小声地说:“我还是有点生气的,你不要那么说了,我很难过。”   沈长宁听到恨不得把自己剁了,“是我不好,我再也不会了,可是你也有错,你不应该说我要去结婚生子你也随我,你应该说要是我敢去结婚生孩子就把我剁了喂狗。”   张擐听得忍不住笑,“你怎么这么暴力”。   沈长宁侧过脸去吻张擐,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缠绵绵的吻,张擐的嘴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沈长宁又在他的眼睛上轻轻一吻才好好坐回位子,笑着说:“我们回家吧。”   “嗯”。   其实,还有很多话沈长宁本打算说的没有说出口,比如我这一辈子如果要结婚,那么对象只能是你,比如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我会好好表现让你不再害怕,再比如对我你可以任性一旦再任性一点,不要怕,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走。   看到张擐他突然觉得并没有开口的必要,这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他会用之后长长的一生慢慢地做给他看,说给他听。   END   --------   完结了,默默写了这么久很高兴还是有人喜欢这个故事,如果这个故事曾经给你抚慰和触动,那我太荣幸。   第一次写,很多不足,承蒙大家喜欢,谢谢小天使们。   准备送一个小礼包,里边肯定有一瓶好喝的甜酒,还会有一些其他小玩意,希望能给某个小天使带来冬天的惊喜。应该会用微博抽奖的方式,关不关注随意。   爱你们,笔芯。    ●▄m● ┠ ┨ 书本网TXT下载论坛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